燕铁衣苦笑道:“你放心,我并没有叫你丢下它;武士与坐骑之间的那种感情我明白,有时候,这种感情往往超过人与人的依恋。”
顺着荒草迷径的小路,来到那间半塌的茅屋前,燕铁衣将两匹马牵到屋后一条小溪边,任由马儿自去饮水啮草,他自己便依坐在那堵颓墙的墙角下闭目养神。
崔厚德早就急匆匆的上山采集那几味药草去了。
天色又已昏暗下来,只剩山头上染着那一抹紫红如血的夕阳余晖…
燕铁衣闭着眼,调匀呼吸,一面暗暗希望崔厚德能在天黑之前把那几味需要的药草采摘齐全。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细碎却急促的声音传入了燕铁衣的耳际,经验立刻告诉他,这是人在仓惶奔跑于荒野草丛之间时,衣衫所带起的磨擦声,加杂着脚步的踉跄与呼吸的紧迫音响!
明确的说──有个人正在朝这边奔跑,而且这个人宛如受到了什么惊吓,或正在逃避什么!
灰沉沉的晦暗光度下,燕铁衣依坐的墙角位置更是一片阴影,由他依坐的地方朝外看,还可勉强辨认出景物的形像,然而,由外望向他那里,则就是黑忽忽的一团了…
燕铁衣凝目注视音响传来之处,默默不动。
于是,不远前的一丛矮树突被分开,一条身影歪歪斜斜的冲了出来,那人似是迟疑了须臾,在辨清地形方向之后,又摇晃不稳的对着这间坍颓茅屋奔近!
第一眼,燕铁次已看出那是个女人,还是个受了伤的女人。
不要再看第二次,他已几乎不敢相信的认出了来人赫然竟是舒妲,那踏破了铁鞋无觅处的舒妲!
强行压制下刹那时由惊喜、讶异、迷惑、震动所共同造成的兴奋,燕铁衣静坐着不敢稍有轻举妄动──他生怕惊走了对方,再造成莫可补偿的遗憾!
就这短短的几十步路,舒妲已连续踣跌了三四次,她嘘嘘娇喘着,形状狼狈,孱弱,又疲倦不堪。
燕铁衣仍旧毫无举动,暗影中,有如一只耐心等候猎物送上嘴来的豹子!
踉踉跄跄的,舒妲终于来近了,她的目的,显然也正是这间半倒的茅屋;或许,她太累了,渴望找个可以聊做遮避的所在歇息一下,也或许,她是巴望着能在这也曾是人类住过的地方弄点果腹的东西…
现在,燕铁衣已能清晰的端详出舒妲的模样来。
她身上穿的不再是那种惯见的银白或净白色的衣衫,而是一袭式样古板老旧的青色女衫,宽大的腰袖掩遮住她原本窈窕多姿的身段,再显不出玲珑浮突的线条,她的头上也包扎着一条青色泛着白点的褪色布巾,不复有往日云髻高挽,环佩叮当的飘逸雍容;她的脸色在此刻看上去不是那种光润的细洁,而是苍白中透着灰青,甚至,额角上渗出的汗水已浸沾到眉睫!
走起路来是那样艰辛而吃力,原来她的右腿上在流着血,她不时掩口呛咳,好像也受了什么内伤。
喘息声和呻吟相似,但燕铁衣不得不承认,对舒妲而言,无论她是喘息也好,呻吟亦罢,都带着那种娇悄柔媚的韵味。
于是,舒妲在燕铁衣前面五、六步的地方颓然坐了下来。
她目光惶悚不安的向周围打量,怯怯的,颤颤的,宛如一头受了惊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