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们回去。师傅,麻烦停在前面,就是有两个人站的那儿。”
杨问摇下车窗,冷风又一次夹着雨滴冲了进来——十米开外,一个胖男人正把脚搁在消防栓上系鞋带,方芳在帮他打着伞。父女俩同时被刹车声惊动,转头,正和杨问面对面。
他们都在以近乎贪婪的目光端详对方的面容。
——这是我的父亲。我曾经谋面而未曾熟识的父亲,他有多大年纪?四十或者更多?我看不出来,我唯一能看见的是他的衰老,年轻时代积攒的过多能量和过多脂肪停留不去,每一条深凹的褶皱如同岁月的年轮,记载着他的历史——可他的历史里是否有我的存在呢?我没有被抚养过,没有被宠爱过,也没有被责骂过,我灵魂成长的每一个重大时刻你总是缺席的,我们彼此之间除了血缘毫无关系。我成年了父亲,我将若无其事地成长,就像你将若无其事地生活一样。
——这是我的儿子。眉毛和眼睛长得像我,鼻子和嘴长得象他妈妈。多帅,看,一车三个男孩,一眼就能挑出我儿子来。
——站住!不要再靠近,不要再对我笑,你笑得那么虚伪,比哭还难看。
——怎么不下车呢?你的脸色真难看,白得发青。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钱包。”杨问向方芳伸手。
“杨问,爸爸想见见你…上楼喝杯热茶换件衣服吧?”
“钱包!”杨问的手腕重重在车门外一砸。
“我没带,想要就跟我上去拿。”方芳左手藏在身后,孩子一样耍无赖。
雨天的车太难打,转眼间已经有两拨人跑过来等在一边,司机按了两声喇叭以示催促。鸣笛声,车外乘客的催促声,方芳的笑脸父亲的笑脸,空调的热气窗外的冷雨…杨问拉开车门,一个箭步跳出去,他体力太差走得太快,膝盖一软摔倒在泥水里。
韩冒也要下车,方芳连忙塞了几张百元纸币在他手里,挤挤眼睛:“你们先走,家务事你们别管。”
“谁说是家务事?谁跟你们一家人?”杨问甩开杨千里的手,想要回头钻进车里,韩冒这个吃里爬外的已经催着师傅开车。出租车扬长而去,甩了杨问的一身泥水。
杨问呆呆地站了几秒钟,没车就没车,他愤然向前走。
杨千里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去哪儿?”
杨问不理他,继续向前走。
“退学!打架!你已经是个混混了,我再不管你你得成什么?”杨千里手直抖,杨问装作听不见,方芳这个叛徒真会告密。
“那也是拜你所赐。”杨问的拿手好戏就是冷嘲热讽:“有爹生没娘养的,能长这么大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