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瓢双目渐阖，一脸怆然之。

来人不经通报而擅阁山门，已经犯了武家大忌。何况衡山派为武林六大派之一，正值派中发生了不足为外人知的大事，全派集合一殿，拱围着一血迹斑斑的尸…在这情形之下，一个外人闯来，想想看，斯可忍。孰不可忍？…无论来人是有心抑或无意，均属不可原谅。

四空尊者愈说愈激动，这时喊：“如掌门人不倾派与争，也愿师兄慈悲，允本座率座下各代弟前往…如有其他师兄念在同门之谊，四空谨代大智叩谢于九泉之下。”

一直保持缄默的，材瘦长的降龙尊者，这时睁开威棱四的星目，沉声向全殿：

也许有人要问，衡山派既为武林一大宗派，为何理如此慎重的大事，竟会连守望的都不留一个？

大师说罢，随即向院中传音：“心净，代本座请武当司少侠殿说话！”

一瓢大师脸遽变；厉声：“此为本派内务，不劳少侠过问，请少侠检自言行。”

佛号宣诵声中，宝座上阖目怆然而坐的一瓢大师突然暴睁金钢之目，向前殿沉声大喝：“何人擅闯衡山十方寺？来！”

少年当院然而立，仿佛为大殿上肃穆森严的场面所怔，呆呆地站立当地，一句话也没有，两神却落在前殿那尸上，痴痴地，一动不动。

一瓢大师默然不语。

少年闻声，如梦初醒。双目微转，芒暴。

四空尊者大声：“武当派素以门谨严夸称于武林，只要是该派弟所为，该派便得负责！杀人者抵命，如该派不能立即罪魁祸首，罪魁祸首便是武当全派，本座与之势不两立。”

喝声未歇，一条颀长形自前殿空飘然而落。

一瓢大师长叹一声：“一派之昌大，端在人多村众，可是，利弊因循相生，人多了，又有良莠不齐之虞。就拿武当派来说吧，该派俗兼容，表面上看去，漪欤盛哉，私底下谁能担保其中没有害群之？四空师弟，你以为师兄这番话可在情理之中？”

声如雷，震耳聋。

一瓢大师似也觉察，双臂微抬，连击三掌，众僧方始勉重新坐下，只有四空尊者仍然站着，双目怒注院中那个自称武当二代份家弟的司玉龙。

然。试想，武当派夺去何用？”

一瓢大师目注司玉龙，静静地问：“少侠系奉贵派上清长之命来么？”

心净长老心中一凛，暗忖：此人年事虽轻，怎地竟此等纯功力？

一瓢大师的眉不由得倏然皱起来。

少年在殿前丈许远近站定，面向大殿居中的一瓢大师宝座，抱拳一礼，然后抬朗声：“武当弟司玉龙参见衡山派掌门佛驾。”

心净长老合掌：“施主何事驾临敝寺，贫僧可得与闻否？”

心净长老躯一偏，让通向大殿之石。

司玉龙面为之一变，但见他牙关一咬，旋又恢复本来的镇静神态。仰面向大师宝座大声

声如金石掷地，琅然锵然。

“本座首先响应四空师弟，如武当派不还衡山派一个公，则不是武当派俱灭，便是衡山派全亡！”

司玉龙并未立即答言，又朝前尸瞥了一，用手指着尸，向一瓢大师犹疑地问：“请…请问大师，死…死者是否即贵派弟？”

众僧见四尊者之首的降龙尊者面主，立即轰然宣了一声佛号。

司玉龙：“非也！”

来人只是一个年可十八九的少年。

一瓢大师闻言一怔，脸呈不悦之，又：“少侠既未奉有贵派掌门之命，私自擅闯十方寺，难有事见教于本派不成？”

少年生得眉清目秀，鼻如琼瑶，若涂朱，丰神奕奕，英姿飒。但角眉梢似乎有无限隐忧，从他装束上也可以看几分风尘之。

少年对心净长老之临近仿佛视若无睹，双目仍然凝视着大殿上那尸，不稍转瞬。

四空尊者的双目中，毒焰暴炽。

全殿嗡然。

要知，衡山连绵数百里，山中涧壑岩多至不可胜数，紫盖为南岳五主峰之一，度仅次于祝，峰七千余丈，峰在山中，寺在峰腰间，寻常人迹罕至，且五十年以来，武林中风平狼静，衡山派在武林中之声望极，二代弟无端遭人杀害已属意外之至，谁会想到竟有人斗胆，单飞落该派重地？

四空尊者恨声：“掌门人能说大罗掌不是武当独门绝学？大智不是致死于大罗掌力？”

少年将心净长老微一打量，便立即抱拳：“在下武当二代俗家弟司玉龙，有事谒见贵派掌门方丈！”

少年微一顾盼，便即昂然向大殿走去。

满殿嗡然，似均为四空尊者所动，只因辈分所限，以致没有人声应和，但一旦诸行动，只要掌门人不予拦阻，相信设有一人不会追随四空尊者之后。

一瓢大师轻声：“真象未明之前，四空师弟不可失态。”

一瓢大师目注心净长老，心净长老会意，自锦座立起来，佛袖微拂，人已似鹰般，四平八稳地飞落向少年立。

四空尊者说至最后一句，泪随声俱。

大殿中只听得衣响，满殿僧人均自蒲团和锦座上霍然起立。连一瓢大师也听得双目一睁，上前俯，面呈惊诧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