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箱笼的罅隙，她只看到夭红的鲜血，自他蓝如苍天的衣袖上滴落。

“九公主…你怎么了？”小璃怯怯的声音打断了苏犹怜的沉思。

小璃睁大了睛，不可置信地：“九公主…九公主就是您啊！”苏犹怜全一震，破碎的记忆再度涌来。

苏犹怜仔细打量着她那张只有十七八岁的脸，这才发现，她后拖着一淡淡的影。

“那一刻，我相信了他。他已不是以前的石星御。”

“是的。”小璃天真烂慢的目光垂下，声音中第一次有了忧伤“天狐族人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小璃又将珠吞下，幽幽：“当龙皇在南海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成了这样…他给了我一枚丹药，告诉我吃下去就能恢复以前的容貌。我无法忘记他当年的残暴，无论如何不肯接受，但他却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九公主快乐。”

苏犹怜的目光渐渐落到她上：“你是谁？”

就像疲惫而绝望的旅者，在荒原上仰望极光，只会为那壮观的天地大动容，而不去计较那是否真的属于这个世界。

她不是公主，只是梦魇中那只卑微的雪妖，当沉沉夜空中划开极光的绚烂，她只能仰望，只能追逐。

小璃看她想不起自己，有些着急，提醒：“我是服侍九公主的小璃啊，您忘记了么，一百年前我就跟随您左右了。”

恨谁？小璃怔了怔。

谁能抗拒，在承受一千零一次背叛后，选择一份重生的安？

小姑娘一怔，目光中诧异之：“我是小璃啊。”

百年前，正是石星御，冒着天之雷霆踏上禁天之峰，向九灵儿的族长求婚。四大长老看透了他的，执意不允。没想到，一夜之间，石星御尽将天狐一族屠灭殆尽。只有极少数云游在外的族人得以幸免。

当那个苍蓝的王，抗逆千军万，踏着满地战云向她走来；当他展开沾满鲜血的战旗，将敌将的颅奉于旗上；当他轻轻跪倒在公主面前，祈求一吻的奖赏。

苏犹怜看着她少女般的容颜、老妇般的目光，心不禁一震，一时说不话来。

苏犹怜漠然注视着她，缓缓：“九公主又是谁？”

空寂的大殿中，小璃的声音显得那么清晰，那么真诚：“而

她也活了下来，因为她是九公主的贴侍女，当杀戮来临的时候，她正在为九公主准备妆奁，族人的惨叫声中，她惊恐地藏在那叠满嫁衣的箱笼中。

苏犹怜静静地看着她：“为什么？”

苏犹怜目瞪呆。

谁又能抗拒呢？

她轻轻叹息着，回过。

没有任何人迫她，是她自己选择了走别人的传奇。她选择让苏犹怜彻底在那冰冷的雪原上死去，而雪妖的灵魂，以九灵儿的名义重生。

就是要足够痛，才够决绝，才能斩断所有的退路。

小璃的声音低了下去，轻轻吐一颗珠，那秀丽的容颜立刻变得苍老，白发和皱纹瞬间将她的青吞噬殆尽，显憔悴不堪的面目。

是的，她应该恨他。

谁能抗拒，一个血屠千里的王者，带着挚与虔诚，跪倒在自己前？

她记起来了。

小璃全一震，从回忆中醒来。她举起袖，了泪，轻轻起抬，脸上又恢复了纯真的笑容：“不，我不恨他。”

后来，也是她，伏在圣殿的王座上，冷漠地看着来拯救自己的龙穆，决然说那句话：

渐渐的，两行泪珠从她脸上落。

小璃的目光投向窗外：“那一夜，我从禁天之峰逃来后，落在人间。由于修为浅，没多久就被修者捕获，几经辗转，被贩卖到南海一个小岛上绣工。一百年来，受尽了欺凌。不仅修为没有长，连容貌也难以保存当初的样…”

——我名九灵儿。

每一个字都锋利如刀，斩向龙穆，也斩向她自己，痛彻神髓。

“小璃？”苏犹怜在心中默念了一次，这是个陌生的名字，从未听到过。

一百年？

忘记了这段传奇是否属于自己。

——我是九灵儿，我要你为我而战。

苏犹怜一字一句地重复：“你恨他么？”

这是妖族特有的痕迹，她的修为并不，还不能完整的掩饰这些痕迹。

她的容貌已经恢复成小璃的样，但目光中却写满了悉世事的沧桑：“我能看来，他真的你。他所作的一切，只想让你快乐。”

苏犹怜收回目光，久久注视着她后的影：“你也是天狐族人？”

在苍蓝圣殿崩塌的一瞬间，是她冲下王座，投石星御的怀抱，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那是怎样的一段传奇，让世间任何一个女，都不得不带着泪，抬仰望。

但为什么，心中还是这么痛？

哀乐似乎都随着苏犹怜一起，苏犹怜兴她也兴，苏犹怜悲伤她也悲伤。

苏犹怜知天狐族的往事，也读懂了她的忧伤。她沉默良久，轻轻叹息一声：“你不恨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