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惊异道:“哦…就在这块地方?”
铁云点了点头,追忆着昔年往事,道:“那一次,我还记得,和今日情形一样,你师祖也是不许我失败,结果我没有使他失望!”
言至此,鼻中冷冷地哼了一声,又接下去道:“我们交锋了三十六手,最后你祖师败在了我第三十七手‘分花拂柳’之下,我胜了!”
飞鸿听得诧异不已,在他想象中,弟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胜过师父的。
铁云先生冷冷地笑了笑,道:“我那一手分花拂柳,也是你师祖所传授给我的,你怎会相信,他老人家竟会输在自己门人手下呢?”
郭飞鸿木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铁云微微一笑,道:“六十年匆匆地过去了,谁又能想到六十年后的今天,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两口木剑,所不同的是我和你。”
郭飞鸿垂首道:“弟子一定也不令你老人家失望!”
铁云道:“希望你不会!”
他这五个字说得很肯定,面上且现出了一些怒容,道:“武功之妙在乎一个巧字,在乎个人的运用,这三年多来,我对你没丝毫保留,甚至把我所知道而没有做到的,也都一并传授给你了,因为有一些功夫,年岁大了是不适宜再练的,可是你却都做到了!”
铁先生紧了一下手中的木剑,目光中含着十分的威严,却又透出无限情感,望着他苦心造就出的这个弟子道:“动手吧,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说罢,白衣微飘,身子已转了半个圈子。
郭飞鸿持剑深深一拜道:“弟子冒犯了!”
话才完,就听铁老口中发出了一声长啸,啸声慑人心神,飞鸿心中一慌,师父瘦削的身形,已欺到自己面前!
他忽然心中一动,忆及师父平日的教诲:剑术中的一个上诀“静”字,当时剑竖鼻前,身形纹风不动!
铁先生来势如电,去势如风,一声朗笑道:“好!”这个“好”字一出口,他那瘦削的身子猛地向地面上一倒,掌中木剑直直的向着郭飞鸿面门之上刺到。
这一剑在铁先生手中施展出来,真可说是飘忽快速如电,等到郭飞鸿发现时,剑已迫近他面门前寸许左右!
郭飞鸿这才知道,师父果真是对自己未曾留情。
因为这一手“醉倒夕阳”乃是师父最厉害的绝招之一,当初师父传授自己时,曾再三告诫不可轻易施展,想不到这时师父竟自施展出来,足见他方才所说的话,是不假的了。
急切之间,已不容许他再多想,当下只见他木剑向下一按,剑柄正正的击在了铁先生来犯的剑身之上,发出了“克”的一声。
铁云木剑向后疾收,可是郭飞鸿也在同时之间,刺出了木剑,空中交锋,又是“克”一声轻震,抱剑定身,师徒二人几乎是同样的式子!
枫树上飘下了几片红叶,二人耸立着的身形,就像是两块屹立的石头,当真是武林中罕见的大家气派!
山风把两个人长大的衣衫揭起来,他们兀自是像苍鹰似的对望着,各人都防备着对方要命的一击!
铁先生一声笑道:“徒儿,我又来了,小心了!”
说罢他身子缓缓地向左面踱出了两步,郭飞鸿挺剑而上,就在这时,铁先生掌中木剑平着向外一吐,不过是三尺的剑身,在这位一代奇人怪老的一吐之下,看起来却有如一根丈八蛇矛。
剑锋一吐,直点飞鸿右肋,郭飞鸿叱一声“好!”左手剑诀向外一领,中指微曲,弹起来,又正正地点在铁先生木剑剑身之上。
铁老神色一变道:“好!”就见他旋身如电,垂摆的衣襟翻起来,有如是拍岸的狼花,等到他收足定身,却又是静如山岳。
他转变得这么快,看起来仍然是险到了家,郭飞鸿从左面探出的剑锋,紧紧擦着他的眉毛划了过去,尖锐的剑上风力,使得他眉目深深的皱了一下!
这一霎时,铁云当真是又惊又喜,他感觉到三年多来,自己心力没有白费,可是却也激起了他内心的一点豪气,他就这么败在郭飞鸿手中,是不会甘心的!
郭飞鸿剑势走空,身形侧转,可是在他转身归位的同时,木剑又顺势使了另外一手厉害的绝招!
只见他右手一挑,左膝猛地向前一跪,那口木剑就像一支织布的梭子似地投了出去。
铁先生挺身进剑,只听“铮”的一声,两口木剑的剑尖,顿如吸铁石一般的对在了一起。
两口剑的剑身在一阵战抖之后,俱都像弓似地弯了起来,两条人影,也就在这时,像怒鹰似地分了开来,各自落身在五尺以外!
铁先生呆了一呆,哈哈大笑道:“好徒弟,你当真胜过为师了!”
说着,掌中木剑缓缓向前探出,郭飞鸿睹状不由心中一凛,他知道,师父此刻是要测验自己的内功了,当下举起了手中剑,定身凝神,把内力一丝丝贯于剑锋,慢慢地,两口剑在空中交接了。
师徒二人的身子在一阵剧烈摇动之后,却又像是两尊石像似的,纹风不动。
时间由两口木剑的剑锋下慢慢溜走,两个人,不!两具木像仍然是一动也不动!
夕阳下山,接着玉兔东升。
九华山巅为月光所偏爱,成了一片银色的世界,天台岭上伫立的两个人,仍然是一动也不动,两口木剑交叠在空中,就像被金汁铜液铸在了一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