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样件相差个几石漕粮，积少成多，也很多了。”

原本气势汹汹的李功德顿时气焰全无，只是轻声呢喃：“这么多北凉边军儿郎…我李功德便是舍得骂儿，也舍不得骂他们啊。”

“你真不心疼？”

“哦？那怎么我刚才随手拿起那副《稚童爬瓮图》的时候，还有把那方鱼脑冻‘山行’砚丢箱的时候，你睛都快眨得能够扇起大风了？”

但正是如此，这位年轻谋士在徐家清凉山或是在年轻藩王心目中的地位，更显得无与比。

他这些年居无定所，似乎不是在背上，就是在车里，反正都颠簸。

“我那不是提醒你你动作轻一些嘛，磕磕碰碰，伤了品相，就不好卖。”

吴家剑冢八十人！

“我徐凤年是谁啊，徐骁的嫡长！这天底下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识过，啥时候过那小气人？我当年对那些外乡游侠儿，能写佳文诗的贫寒读书人，摆摊测字的算命先生，从来都是一掷千金，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么好的城墙，如果还是守不住的话，别说被北莽蛮杀了，就是骂也要被我骂个半死！”

因为车四周仅有八十人护送。

如果这还不算阵仗奢侈的话，估计天底下也没什么扈从能够称得上锐了。

徐北枳和徐凤年曾经有过一场听上去很轻松闲适的对话。

“不心疼。橘，这句话你都问了至少七八遍了。”

“最后问一句…”

“还品相？无非是几十几百石粮草的低贱价格，谈品相是不是有些附庸风雅啊？”

“哦，不知为何，每次问你一遍，我心里都暗的，比喝那绿蚁酒舒坦多了。”

这辆车外，没有一名北凉边军骑护送，照理说以徐北枳的超品秩和他本人对于接下来凉莽战事的重大意义，就算派遣给他一千北凉铁骑担任扈从也丝毫不为过。

“你就不心疼？”

新任凉州刺史白煜可以前往武当山会友偷闲，作为北凉转运使兼副节度使的某人，则片刻不得闲，他一路不停蹄地从州青苍城、再途经凉州西大门的清源军镇，直到掀起车帘就能够望见那座关外雄城的廓。好像徐北枳自打离开清凉山前往陵州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奔波劳碌，当买米刺史，在辖境各地大建粮仓，担任一转运使，运筹帷幄漕运一事，中间还曾去两淮跟韩林私下会晤，前不久去往西域烂陀山，为州青苍城防线带去两万僧兵，这次参加完挂匾仪式，立即就又要去往陵州，亲自盯着漕粮凉才肯放心。

听徐凤年提起过，听阁那块金字大匾，是离老皇帝亲笔手书。清凉山大门上那北凉王府四个大字，则是王妃吴素的字迹，之后如北凉关外第一城建城需要挂匾，徐骁本意是他这个大老就不丢人现了，想让李义山代劳，可是李义山不答应，人屠只好去梧桐院跟世殿下讨教写字，到最后废弃宣纸不知装了多少箩筐，这才生生熬了后来的“虎城”三字，曾经笑言我徐骁连下辈的字都给写完了。之后如青苍城内州刺史府邸的那块匾额，则是年轻藩王从师父李义山的遗留笔札中选取那几个字，因为李义山之于北凉，功劳不需多说，而李义山之于州，更是意义远。在听阁和梧桐院那些珍藏古一一散落中原之前。

宋长穗愣了愣，然后环顾四周，城内外又是那副最熟悉不过的建城场景，号声此起彼伏，虽说脚下这座城已经可以挂匾，可依然有相当规模的工程要继续，这位墨家矩轻声笑问：“你当真舍得骂他们？”

八十骑人人负剑。

当代剑冠吴六鼎，背负古剑素王的剑侍翠，连在剑冢都能够恶名昭彰的竺煌，对剑领悟之当世无几的赫连剑痴，张鸾泰，公孙秀，纳兰怀瑜…

“橘，你先忙你的，我去喝绿蚁酒了。”

满脸疲惫的徐北枳虽然困乏至极，可仍是睡不着，几次合许久都睁开睛，脆就盘而坐，从怀中掏那本自李义山之手的老旧笔札，轻轻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