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杏下意识追问：“比如？”

徐凤年轻轻握住一块大小的白玉籽料，握在手心，缓缓挲，这块籽料略带枣红，肌理细腻，模样拙憨，徐凤年不释手，其实件本算不得多珍稀，比起那些雕琢成形的羊脂玉，价格更是相差天壤，不过此来历十分有趣，是姜泥和徐婴贾嘉佳三人，前不久不知从哪里偷偷扛了一只沉甸甸的布回到拒北城，每人衣衫都沾着尘土泥屑，大摇大摆好似邀功一般来到这座书房，打开布袋绳结哗啦啦倒在地上，大多是些俏讨喜的普通鹅卵石，夹杂有些勉能卖些铜钱的青玉，但还真给三人捡到了宝，便是这块最终被徐凤年留在书案把玩的上等白玉籽料，徐凤年何等诈油，蹲下装模作样大肆贬低了一通，说这块石本一文不值那块石就是装路面都嫌不好看的鹅卵石，最后唉声叹气捡起那块俏丽尤为可人的籽料，随手抛了抛，然后从钱里摸五六枚铜钱丢给风尘仆仆的小泥人，说这可是友情价了。小泥人虽然狐疑不定，觉得吃了亏，可到底是生意场上的儿，便给年轻藩王厚颜无耻捡了漏去，照理说这么一块品相质地俱佳的籽料，辗转至江南的书香门第，怎么都该有小二十两银，若是有名家玉匠雕琢一番，就更不好说了。最后三女离开书房的时候，姜泥腰间那只到了拒北城之后一直瘪的新钱总算有了些生气，贾嘉佳扛起重新装回石的沉重布，打算去院里堆个小窝玩玩，徐婴则拿着那颗姜泥送给她的铜钱，皆大喜。

褚禄山，周康，李彦超，陆大远，四员大将。

杨慎杏措手不及，不知如何作答。真正北凉官场之后，这位秋老将也知了些不曾中原和京城的北凉趣闻，比如老凉王徐骁就喜说你猜二字，是禅之一。

不知何时，书房内除了隔桌而立的两人，其余人等都已离去。

——

徐凤年缓缓起，伸手指住那块籽料“徐骁早年在离境最艰辛的时候，由于打多了别人不乐意去碰的仗死仗，手底下兵一直不多，为何离兵那些大佬依旧次次愿意押注在徐骁上？很简单，徐骁总能在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时候，偏偏打一场胜仗，以此引庙堂目光，让手握兵符大权的老狐狸们觉得值得再押一注。我先前所说那些内幕，那些躲在重重帷幕之后的国手，其实都很虚，与我北凉双方心知肚明，只会不见兔不撒鹰，没办法，北凉只能剑走偏锋，让站在赌桌前的那些人觉得是时候坐下来，是时候赌一把大的了，否则手慢了，就只能捞到些牙的残羹冷炙。”

徐凤年微笑：“这些家伙，没谁的胃是小的，所以我得让他们看到诚意，比如…”

年轻藩王只说是守住拒北城，那么位于拒北城以北，又该如何？

赌一把。”

夏秋冬，叶可长绿。生老病死，人不长生。

徐凤年将那块白玉资料轻轻放在书案上，如同棋盘落“我师父在世时，一直不厌其烦告诉我一个理，国手功力之浅，从来都在棋盘外。小时候我觉得是师父下棋总输给我二，是在给他自己找棋气力不济的借，但是久而久之，我才觉得天下事只要如围棋般要争胜负，理皆是如此。”

在杨慎杏也走书房后，年轻藩王握住那块籽料，走到窗，抬望向那株枇杷树，虽至中秋时分，绿意犹然郁郁。

只是这位经历过秋战火的老将，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愈发心情沉重。

言又止的杨慎杏在天人战之后，终于放低声音问：“敢问王爷为何执意要打赢州战事？甚至不惜调动清源军镇兵力离开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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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老人无法掩饰的拘谨和无奈，徐凤年笑了笑，开门见山说：“这其中涉及到很多内幕，比如北莽太曾派人给我捎话，耶律东床在离开中原去往草原之前私下与我会晤，还有一场与洪嘉北奔有关的长远谋划，甚至还牵连到北莽西线主帅王遂，和那位坐镇两辽的顾大国，真要往细了说，恐怕我得说到晚上，相信杨将军确定一件事，在拒北城以北的凉州关外战场，以凉莽双方的兵力，我们北凉铁骑本无法在正面战场上大获全胜，至多惨胜，甚至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也不是没有可能，对不对？”

怀关，柳芽茯苓重冢三大军镇。

徐凤年轻声：“比如凉州关外铁骑力保拒北城不失的同时，州骑军老妪山大胜，然后一路北上，拿下北莽南朝的西京。”

杨慎杏于官场沙场修行皆是宗师人，一就透。

徐凤年猛然握手心那块渐渐被捂的籽料，凝望着这位在北凉枯木逢的副节度使，冷不丁玩笑：“你猜？”

杨慎杏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