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见她眉泛红，忍不住：“怎么啦？”宁凝沉默片时，忽地轻轻叹：“我在想，或许‘黑天劫’已被我们破去了。”

这当儿，陆渐目光忽又一变，浩然霸气消失无影，尽是一团天真，有如无邪赤，混沌可。宁凝循他目光瞧去，原来陆渐正望着“生大士”那尊本相神。随他目光扫去，每瞧一尊本相，气质便随之改易，看罢六尊本相，也就变了六气度，狂放天真，沉寂潇洒，妙态各，兼而有之。

矛盾之际，忽见陆渐站起来，舒展四肢，蓦地咦了一声，脸上惊讶之。宁凝：“怎么？”陆渐挠：“奇怪，我里怪怪的，有说不的觉。”宁凝：“如何奇怪？”陆渐：“像是很空，又像很满，劫力显脉变成真气，真气却又隐脉化为劫力，这么变来变去，好像永远也不会完。”

也越来越频，陆渐、宁凝心惊不已，均想停下来询问对方，以明白到底发生何事，然而不知怎地，二人内劫力自发自动，停不能，已然不再经由二人控制，而是自行转化为真气，源源不绝注对方内，劫力化为真气，真气化为劫力，经过二人四掌，来来去去，借借还还，俨然自成一个循环。

天生塔上窄下宽，塔仅能容人，陆渐变化自如，纵到塔，双脚撑住塔，伸手探去，却觉塔并非通透，而是嵌了一块磨盘大小的晶石，与塔浑如一，固异常。无怪虽有天光泻，却没有尘土雨沁塔中。

陆渐长啸已久，仍是无法尽内鼓涨真气，蓦地住，纵一，竟起四丈。陆渐未料到自己得如此之，吃了一惊，慌中仓促变相，使刚练成的“扶摇相”，双臂分开，如大鹏展翅，逍遥一旋，化解下坠之势，再变“龙王相”，脚如龙尾，扫中左侧塔，借力上蹿数丈，又变“长手足相”，手脚齐施，撑中右侧塔，又向上蹿，中途变“神鱼相”，灵矫翻腾，以“雄猪相”在左侧塔上一撞，拧右蹿。

陆渐随她指定睛望去，心蓦地一动，一奇怪之油然而生，仿佛自己就是那上的九如祖师，九如祖师便是自己。

陆渐瞧罢，循原路落回塔底，抬仰望，只觉适才啸声之洪，变相之神，恍如一梦，绝非真实。

陆渐：“这里是金刚一门的埋骨之所，浑和尚叫它天生塔。”

光暗换，月渐西沉，冰魄般的银光淡去，冰蓝的辉芒遍洒塔中，浸染着二人的须发眉、肌肤衣袂，仿佛置梦幻，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四下里静悄悄的，似能听到两颗心动的声音，一颗劲有力，一颗柔弱细微。一切痛苦空虚、喜乐满足似从里离，再也无法知，两人的心笼罩在一从未有过的宁静中，神志渐渐模糊，在黎明来临之前，倏忽遁无思无梦的空寂之境。

陆渐并不知自变化。看罢本相，心中跌宕，久久难平，好半晌才定住心神，侧目望去，只见宁凝怔怔看着自己，神极为迷惑，不由问：“宁姑娘，你瞧我什么？”宁凝脸一红，不好意思再瞧，转过脸去，低声啐：“谁瞧你了？

宁凝在旁听着，只觉气血翻涌，心中难受，不自禁捂住双耳，但那啸声有若实质，透过双手钻耳中。宁凝若非贯通隐、显二脉，修为大增，必被这啸声震昏过去，饶是如此，仍觉心加剧，血为之沸，四周塔也似晃动起来，不由大叫：“陆渐别啸啦，再啸这便要塌了。”但这喊声汇啸声，却如涓滴海，转瞬即无，哪里能够听见。

沉寂中，陆渐忽觉灵机震动，一喜悦满足之意从内心涌起，倏尔清醒过来，忍不住张望去，忽见宁凝一双乌黑漆亮的眸也正凝视自己，见他望来，双颊倏尔绯红，低下去。

这奇怪念方才生起，宁凝便觉一浩无匹之气从后涌来，她吃了一惊，转望去，只见陆渐眉宇上飞，双如炬，嘴角一丝笑意动人心魄，俨然藐睨古今，笑傲红尘，呼天唤地，唯我独尊。

宁凝默察内，果如陆渐所说，内劫力真气自给自足，隐脉显脉连成一，自成循环，而又无借力之后的空虚难受。宁凝略一思索，忽然明白其故，心中悲喜集，中酸难禁。

怔忡间，忽觉宁凝悄无声息，转望去，见她凝注石匣上方六大祖师的本相，皱着眉，手指在墙上勾画。陆渐奇：“宁姑娘，你什么？”宁凝：“这几幅画像各有一奇特神韵，我想学着画来，却不能够，也不知当初画画的人用的什么笔法？”

陆渐笑：“听浑和尚说，这是金刚门六代祖师悟后留下的本相，至于什么是本相，我却不知了。”宁凝想了一会儿，挲那幅“九如祖师”的本相，微笑：“所谓本相，或许就是风格一类的东西，你看这一幅小像，张扬凌厉，世间罕有……”

宁凝没料陆渐显如此风范，哪还似那个腼腆老实的后生，正觉骇然，忽与他目光一，只觉那目光如枪似剑，透过自双眸，直内心，宁凝心神陡震，一颗芳心几乎挣破膛。

“浑和尚？”宁凝沉“莫不就是那个老和尚？他从爹爹手里将我们救到这里。爹爹跟踪赶来，他抵挡，也不知胜负如何？”她心中忐忑，既不希望老父有所伤损，又不愿父亲伤了那位好心老僧。

陆渐呆了呆，举目望去，一方天穹净如明瓦，湛蓝无翳。陆渐心血一涌，冲而：“宁姑娘，了什么事？”话一，才恍觉自己竟能声，所有空虚苦痛，早已消失无踪，再瞧双手，不知何时，已和宁凝纤手分开。

宁凝抬起来，望着他，神似哭似笑。陆渐更觉诧异，皱眉：“宁姑娘，你怎么啦？不舒服么？”宁凝沉默一会儿，望望天，忽：“这是什么地方？”

二人越发吃惊，要分开双掌，但不知为何，四只手掌似被一无形之力牢牢胶合，二人用力越大，胶合之力也就越大，二人使尽气力，也难分开，要张，那痛苦空虚之立时涌现，令人说不一句话来。

陆渐听得发怔，忽地施展变相，将“三十二相”陆续变，变了一遍，再变一遍，但觉畅自如，呼间劫力化为真气，仿佛无穷无尽。陆渐将“三十二相”使到熟极而，也不觉有“黑天劫”发作之象，反之真气越发洪劲，在内鼓汹涌，无以宣。陆渐不由得纵声长啸，啸声雄劲昂，在塔内反复激，有如狼拍岸，雷，震得簌簌落下一阵石屑。

如此凌空变相，捷如飞鸟，忽左忽右，越升越，宁凝翘首而望，当真提心吊胆，直看到陆渐纵跃自如，略无滞涩，才略略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