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百瑞低声道:
“打开看看吧。”
解开层层油布后,展现在君不悔眼下的,是一把形式十分奇特的刀:黄铜雕搂着暗纹的刀鞘,看上去非竹非木的黄褐色光滑刀柄,亦为铜铸的护手部做有如两只上翘的牛角,这把刀的长度只得一般刀的半截,大约尺六左右,阔幅倒又比一般兵刀宽了一倍,量量鞘面,几近五寸,这又短又宽的一把家伙,不止可称做刀,说它是一柄大板斧似乎更来得贴切。
若是只看外貌,刀的形状固然奇特突异,却也无什惊人之处;君不悔掂了掂手中家伙,咧咧嘴道:
“大叔,这宝贝的模样有点怪,也挺沉的哩…”
吉百瑞似是听得出君不悔的弦外之音,他淡淡的道:
“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能用斗量,看人如此,名器亦然,绣花枕头外观漂亮,却是败絮其中,不悔,这把刀的表壳不够华丽,并非显示它的本质就差。若是不信,你拔刀看看!”
君不悔。漫不经心的拔刀出鞘,只闻得一长声清越的颤响——似是胡弦的尾韵,又像薄刃在弯弹之后的波波散音,就是那么幽幽渺渺的吟颤中,一渺青蓝色的璀璨光华已如一汪流水、一片轻烟,刹时溢满这片残破的神殿,在这样又是晶莹、又是膝陇的彩芒闪炫问,映得人的面孔须发宛如沾上一层霜,宛如隐现在淡淡飘浮的雾氲之中。
宽短的刀锋流闪着烟烟的青蓝冷焰,刀尖上一抹尾芒不时闪烁掣晃,而在刀锋的一面上精雕着一只人眼,这只眼中也闪炫着冷森的光辉,刀身微动,仿佛眼睛亦在霎眨,栩栩如生!
神殿里一片寂静,空气像是冻结住了,吉百瑞定定望着君不悔,君不悔则定定瞪着这把刀,这瞬息间,他的全部意识都已贯注在这把刀上,他似是听到了刀在轻轻呼唤,感觉到刀身的脉搏在微微跳动,甚至,刀面那只眼睛也正瞧着他,将某种契合传送于心灵…
好半晌,吉百瑞才低沉的开口道:
“刀有名字,叫傲爷。”
长长透了口气,君不悔归刀人鞘,哺哺念着:“傲爷刀。”
吉百瑞正色道:
“意思是说,持刀做如爷,或可解释做任何对手皆所向披靡,甚且连敌人的老祖父亦得望刀低头;刀名不是我起的,我得到这把刀时,它已叫做做爷了;不悔,记住刀的主人要有如刀名般的自信,却不可真个狂妄骄满!”
君不悔肃容道:
“大叔教诲,决不敢忘。”
两人重新回到火盆前坐下,吉百瑞目注君不悔,含笑道:“怎么样,你以前可曾见过这等的神兵利器?”
君不悔感叹的道:
“莫说见过,连听都不曾听人提起,大叔往日言及天下真有室刀,我还不信,万料不到大叔本身就存得一把,大叔今日以此刀相赠,我必连以心命,永相携随,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满意的点着头,吉百瑞道:
“这多年落魄潦倒的日子,我从没有起意在这把刀上,恁是饿得头晕眼花、冻得全身发僵,也未想到将刀卖出,否则,任何一个识货行家看到这把刀、都会倾其所有来换取,不悔,我的话你明白么?”
君不悔真挚的道:
“我明白,大叔尽可放心,我的意志一定经得起考验。”
吉百瑞又将酒盅斟齐,喝了半口:“闯荡江湖,就是对自己的一种磨练,不但是磨练技艺、淬硕志行,个人的耐力、反应、思考、判断等各方面的禀赋亦将受到严苛的考验,不悔,你要多找机会去经历,专挑险难去应付,此如说,谁的刀法好,便专找他试手,哪个不易缠,就上门同他缠,打多了,斗久了,本领自然精进,经验越多则越老道;是谁说的来着,时光、血泪与生命的累积,它的名字就叫达练,你该时刻记住要自我奋发求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