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钉的墙、盖的顶,早已剥落裂损,那扇破门也半挂半倾的敞开着,棚里棚外,都铺着一层雪。
樵棚中没有一条鬼影,山上山下也不见有任何活人留居的迹象,周遭是一片沉寂,一片冷森,就连声狗吠狼嗥的动静都没有,真他娘静得带邪!
君不悔在樵棚四周打了几个转,不禁有些失措,茫茫然拿不定主意,这个鬼地方,除了山就是雪,远近白糊糊的望不着边,又到哪里去找那四条杀千刀的狐狸?
原先兴起的一股热劲,到此时已慌慌冷却下来,君不悔难免自怨自艾——这算哪一门子呢?强行出头扮这出“英雄救美”,不仅连到何处去救都找不着地方,就算找着了能不能救出人来在这节骨眼上亦少了把握;没有谁求他姓君的挺身而出,甚且那要救的对象与他也没有什么渊源,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三不曾受惠承恩,大雪天里,岂不是拿自家的热面孔去愣贴别人的冷屁股?真是他娘的,剃头挑子一头热呀!
就在他意兴阑珊,正打算调头回转的时候,突然问他听到了一声马嘶,一声短暂的、却非常清楚的马嘶声!
君不悔呆了好一会,虽说他对自己这趟冒险豁命的动机有了怀疑,但人总是到了这里,而且也的确有这份施援的心意,当然,练刀有成,正好拿这次机会试试自己的火候深浅亦是一个原因,但这一刹间,他竟起了怯念:
--万一所学的刀法不灵光该怎么办?
--“无影四狐”身手超绝,以一对一已经无甚信心,如果人家并肩子齐上,能否应付得了?
--打得赢固是光彩,要是落了败,恐怕性命难保,为这种不痛不痒的主从关系,又吃了好几天的窝囊气,犯得上“拼命以报”?命可只有一条啊!
盘算着,他几乎就想拔腿开溜,可是一只腿却又恁般沉法,重似千钧,生了根一样竟然移步艰难,一颗心也像是分成了两边,一边叫他赶紧打道回府,另一边却鼓动他不妨一试…
于是,又一声亢厉的马嘶声传来,声音不远,似乎就在山脚转弯的拗子里!
君不悔直瞪着响起马嘶的方位,一边哺哺自语:
“那周麻子说得对,镖车出事,自有几个头儿担待,与我什么干系?在他娘‘飞云镖局’吃苦卖力,却挣不了几文钱,犯得上陪着性命硬拼?再说,管瑶仙那娘们向来做岸跋扈,气焰高张,不把我们下头人当人看,活该她栽跟斗,这就叫做眼前报…”
嘴里是在不甘不愿的瞎嘀咕,君不悔却像被勾了魂似的往那山拗子附近移动,等他惊觉这种下意识的危险举止,人已到了助子口。
连忙蹲伏到一棵覆满了积雪的松树后面,他极目向拗子里张望--哈,一幢青石砌成的矮屋可不正依着山壁起在那儿!石屋左侧还搭盖着一座草棚,六七匹健马便栓在棚里,先前那声嘶叫,必是这马儿当中的某一匹耐不得寒冻啦。
石屋的厚重门扉严丝合缝的紧闭着,由于窗垂棉帘,也看不清屋里到底有没有亮灯,人睡着了没有。
略一考虑,君不悔悄悄掩到石屋的背面,却意外的发现屋后间一排的四扇窗口中有一扇未挂窗帘,更有隐隐的灯火闪映,他弯曲着身子,又轻又快的潜到窗下,小心翼翼的自糊贴的棉纸的窗框隙缝中往内窥视,这一看,差点就令他惊喜得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