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会兰池录（完）

一日，瑞兰、瑞莲相携游亭，瑞兰心切世隆，神思恍如有失，言语问答，多不自持。

瑞莲疑其私，辞归，兰许之。莲匿于太湖石后，觇其来者何人。久之无踪，但见瑞兰长噫洒泪曰：“天曰君而已。”

莲往讯其实，兰怒曰：“我shen即汝，敢相诬耶？”瑞莲以huan言谢，乃辞归，匿于前所。瑞兰意瑞莲之果于归。兰焚香祝天“保佑蒋生chu”未几，刺背曰：“莲得闻矣。

同室兄弟，何相瞒之甚耶？言通无患。”瑞兰泣而不言，良久，诵一词以答。聊记于此。词曰：妹氏何如致我，我有许多不可。忆昔旧情人，泪沾巾。望断潇湘，那里病损相如痊未？要说许阑珊口难开。瑞兰语及蒋生世隆，中都路人，瑞莲亦泣下。瑞兰疑其前人，骇愕者久之。he实，乃兄妹。因dao病别时事，相对涕泣。

有顷，尚书召瑞兰曰：“来使云潇湘人亡矣。子当从婚。”盖尚书立计，间其易志也。瑞兰号泣仆地。瑞莲闻之亦然。尚书夫人方知其为瑞莲兄。数日间，瑞兰穿素，朝夕私奠，遣仆僮永安持牲文祭于黄公家。

至，则世隆在坐，与友人陈自文联笑。永安ju以情告。世隆执文读之，笑曰：“一死一生，乃见真情。世隆死者复生，娘子生不愧死矣。mei节成双，不可及也。”

瑞兰方知尚书作良平计也，但其祭文贞心义气，秋霜烈日，世隆友人多瞻视之。祭文云：维某年某月某日，弃人瑞兰黄氏，谨以牲醴，哀奠于义夫蒋生世隆之灵曰：“呜呼伤哉！

妾别君时，自以死生君矣。所以不死者，亦为君一块rou在耳，讵意君先弃妾耶！妾遭草昧，荷君更生，心固不让于钟建之负季芈，力尤不忝于元稹之负崔莺。殆将一生永赖，百岁偕huan，孟光之案可以举，桓公之车可以挽，袁芦之妆台可以下。

昊天不吊，竖鸟为妖，日月居诸，彩鸾分dao，固吾父之见疏贾老，亦吾君之分薄韩郎，但血誓之未jian，而心香之犹在。玉箫再合，特托诸天。金镜重完，委之乎命。白璧不须于来客，红绳终结于老人。讵又变生分外，报入帏中，huan声未续而哀声之辄举，暂别已难而永别之何当。

意者将主长白而起有妆欤？将室瑶芳而堂番雨欤？抑将袭渊商而修文泉府欤？胡为还造化之速，一至于是耶？呜呼天兮！云胡不灵！妾生有此，不如无生。

伤君者妾，伤妾者谁？伤妾所以伤君，伤君亦以伤妾。一则伤君之chun秋方盛，一则伤妾之shen事何依。一则伤君之文翰未酬，一则伤妾之良偶空期。

一则伤君之旅魂飘飘，一则伤妾之躯命亦无几。更有可伤者，尤在于我君盖棺之时，口难禁而目不瞑，shen虽寒而心尚在，魄虽散而冤魂犹未消。况唳鹤啼猿，付诸行客。村醪野饭，孰为主人？仆雁凶鱼，偶托奚童而到我焉耳。

东方杳矣，梦萆何求？麻姑逝矣，魂香何收？赵十四君已矣，血泪传衣之悃，何以绸缪？愁城jian锁，闷海难消。束刍人遗，扬粉天遥。君其有知乎？则妾shen犹有所伸。君其无知乎？则安心止于自怜，但英雄jing1气通于山岳，豪烈神光贯乎云霄。

观之郑良止之作厉，杨子文之作福，桑维翰之作仇，可觇君其必有知也已。君兮有知，则断臂之贞心，割鼻之义胆，坠楼赴水之方骸烈骨，妾敢自恃。

而君亦可自wei于九泉之下矣。洒泪拜辞，濡ji示曲。倘洋洋如在于艾蒿之余，勿吝生前之我爱者于我乎一歆。呜呼！天兮人也，奈何！奈何！

时宋设文武科，罗网异才，兴福诣潇湘，邀世隆俱往临安。世隆途想瑞兰，弗胜愁闷。兴福觇其意，多方安wei，尝曰：“弟至京师，愿为押衙。”世隆曰：“非章台其人也。”

兴福曰：“彼自延赏耳，兄何不韦皋自待？”世隆亦稍弭，住寓临安东南街。值hua朝，士多hua会，世隆乃写一轴兰，上有青龙栖而不得之状，标额曰“龙会兰池图”仍题一小引云：“龙襟四海衽五湖，车驾八方云南顾，乃yu栖兰焉，何哉？

或以兰有似于神潭五hua欤？亦有似于天台红叶欤？胡为yu栖之如是耶？予尝观之《易》矣，干系龙，同人释以兰。夫同人干居上，离居下，独以兰显而不及于龙焉，盖亦离为之累耳。

然龙者天下之灵wu也，其世隐。兰者天下之瑞wu也，其世显。惟其隐，故隐，故能人于兰之瑞。惟其显，故能藏于龙之神。龙会兰池，信取诸此而已。呜呼兰兮，龙病久矣，时无孙真人，谁与谋！”

图成，令人鬻诸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