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廉参军致仕归，泊船河下，闻文娥官卖，即以金偿官，买与次女丽贞为婢。是日，生至讲堂，适闻廉归，惊曰：“此吾至亲，别十年矣。”即趋谒。

龙府生佳，天朝赐妙才。功名还寿考，九九妾重来。生与玉香方合，采倍常，颖悟顿速，衣服枕席，异香郁然。人皆疑其变格，而不知生所自也。

生目玉胜妆艳，毓秀丰，亦觉戚戚焉。廉问：“丽贞何在？”岑曰：“不快。”廉曰：“一别十年，今各长成，宁不一识面耶？”

然芳容奇冶，光彩袭人。生惊讶，未遑启问，女即曰：“妾玉香仙也。朝游蓬岛，暮归广寒，拂扇则风行千里，挥巾则云幔九宵，非俗女也。因与君有尘缘，到此一相会耳。”

歌罢，见间有琴，取而抚之，作司相如《凤求凰》之曲。不意风顺帘间，楼夜迥，而琴声已凄然丽贞耳矣。丽贞心动，密呼小卿，私馈生苦茶。生无聊间，见小卿至，知丽贞之情，狂喜不能自制，竟挽小卿之裙，戏曰：“客中人浼汝解怀，即当厚谢。”

三女皆赞之，而丽贞又曰：“三哥倘以家远不便，凡有所需，一切取之于妹。”生以丽贞之言为有情，即以久住许之。

生闻其言，疑为鬼魅，不敢近，但唯唯求退而已。女笑曰：“妾乃不如徐氏耶？君日后奇遇甚多，徐氏不足惜也。”

小卿拒，不能脱，声，又恐累丽贞。久之，小卿知不可解，佯问曰：“小辈侍妾多矣，倘舍妾，惟君所，何如？”

生以为桂红矣，舍小卿而就之，乃惊醒。非桂红，乃素兰也。兰在诸婢中最年长，玉胜命掌绣工，一婢拙于绣，迁怒于兰，责而逐之，不容内寝，怨恨之态，形于梦寐，适见生至，怪而问曰：“君何以至此也？”

廉闻生至，急请，各以久疏问。廉尚曰：“尊翁捐馆，幸有在。况英发士也，但愿早遂青云以尊翁之志生谦谢久之。廉呼岑氏，且曰：“祁三哥在此，非外人也。”

生亦知其执意，乃难之曰：“必得桂红，方可赎汝。”桂红，乃玉胜婢。小卿曰：“桂红为胜责遣，独睡于迎翠轩，咫尺可得。”生与小卿挽颈而行，果一女睡轩下。

命侍女素兰之，不至。再命东儿让之，丽贞不得已，敛发而，但见云鬓半蓬，玉容万媚，金莲窄窄，睡态迟迟。生立俟之，自远而近，停眸一觑，魂魄然。相揖后，以序坐。岑以家事诘生，生心已属丽贞，惟唯唯而已。顷间，茶至，捧茶者，文娥也。生见文娥，文娥目生，两相疑喜。

岑氏谓三女曰：“三哥有兄弟情，可随我见之。”惟丽贞辞以“晓起采茉莉冒风，不快。”

生不答，但狎之，兰始亦推阻，既而叹曰：“胜已弃妾，妾尚何守！”遂纳焉，生亦风有情，而兰亦年长有味，鸳衾颠例，不啻胶漆，生密问曰：“丽贞如何？”兰曰：“天上人也。”曰：“可动乎？”

乃还步，踽踽独行，凄惨愈切。忽闻后有环佩声，生回顾，见一女冉冉而来。后随有女童，一掌扇，一执巾。生以为良家也，意趋避。乃遥呼曰：“祁生何为避耶？”生疑为如戚，步迎揖。

茶后，继之以饭，岑与三女皆在座。岑曰：“三哥不弃，肯时来一顾乎？”廉曰：“吾以家事托车酋，车酋宁即去耶？”

是夕，寄宿东楼。生开窗对月，巾周帐无聊，乃浩歌一绝以自遣云：天上无心月明，人间有意人声。所需一切皆相取，取些儿枕上情。生所歌，盖思丽贞“一切取于妹”之言也。

曰：“读书守礼，不可动也。且君兄妹，何起此心？”生愧而抱曰：“对知心人言

岑氏与玉胜、毓秀见。生拜问起居，礼貌修整。岑见生闲雅，念：“得婿若此人，吾女何恨？”而胜与秀亦熟视生。

言华，凌空而去。生望之，但见云霓五彩，鸾鹤翩翔，生始信其为仙也。即视其诗，乃五言一律：君是百魁，相逢玉镜台。芳随合，夤夜几番灾。

即携生手，同还生家。生闻其香气清淑，其纤指温，亦不甚怪，然而夜人静，重门自开，灯灭帘垂，明辉满室，生虽疑，不能却矣。与之共枕，颇觉绸缪。至五更，二女童报曰：“紫微登垣，壬申候驾。”

女即整衣而起，与生别曰：“后六十年，君之姻缘共聚，富贵双全，妾复来，与君同归仙府矣。赠玉簪一，扣之，则有厄即解：小诗一首，读之，则终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