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应人等几乎都迎了去，只有一个女仍留下陪着自己，陈澜不禁放松了一下心情。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天了，从前的诚惶诚恐仍在，但更多的则是的思量。就比如她刚刚对皇贵妃说的话，豪门世家存留至今，能否有话事权的本，只在四个字——后继有人。一个家里哪怕不能代代人才，隔几代也总得一个英杰才行。

“那娘娘觉得，这情形归结底是因为什么？”

来让人捎带给自己的那些言语，她方才神情缓和了下来，又无奈地摇了摇：“自然排不上号，武陵伯朱家也就是在先太后在的时候有人买面，如今的情形比汝宁伯府还差些。”

陈澜依言起，见成太监带着一应人等退得净净，只余下自己和皇帝二人，越发观鼻鼻观心了起来。默立了片刻，她就见皇帝也不回地问：“若是汝宁伯杨珪遭人弹劾的那些罪名一一坐实，你觉得朕应当如何置？”

这样一个开门见山的问题，但却不该问她，可这会儿陈澜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回禀皇上，照律例，若是弹章上的前几条属实，当夺爵。但若是弹章上的最后一条亦属实，当毁券。”

好在当时他召见人时，那个他一手提起来的年轻人也是这般直言不讳。

“勋贵世家，若是一代代都没有的人才，只靠祖辈的余荫，哪怕不夺爵，也有败落的那一天。若是家教得当力求上，代代皆有杰人，就算没有世袭的爵位，文武双途也未见得不能传家。一个爵位而已，想来若是叔全在此，也必然会说不值得记挂。”

“平吧。其他人都退下。”

皇贵妃素来是住在咸的前院正殿，后院正殿一直空关着，多年来虽然勤加打扫，可由于没人气，自然而然就多了几分森的气息。此时，陈澜一正殿，就看到昔日的坤宁事牌，如今转任了乾清事牌的成太监迎上前来带路。随着他绕过明间的那座大屏风到了后间，她就看见皇帝正站在一块上书“德成柔顺”的牌匾下，连忙下拜行礼。

终于来了

片刻功夫，她就听到背后那厚厚的门帘仿佛被人打了起来，一阵温的风顺着那缺一脑儿冲了来。一个捧着条盘的小太监乖巧地上来行了个礼，她正要说话，对方却抢在了前：“县主，成公公说，撤下的膳盘得赏赐了东六的几位娘娘，这是御膳房的山药枣泥糕，还有晶饺，您先用一些。”

“哦？”皇帝一下转过来，见陈澜低垂手而立，不禁微微一笑“若是夺爵，以借袭旧例，叔全以长房嫡，当袭汝宁伯爵位。若是毁券，则传承了百多年的汝宁伯一系就到杨珪为止了，你就不为叔全觉得可惜？”

等候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听到外间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只这声音显然不是冲着这方向，须臾就又安静了下来。等待的时光异常漫长，她沉住气坐在那儿，也不碰茶盏，也没有任何人可供说话，足足等候了约摸两刻钟，就只听外间赫然是传膳了。算算时辰也该是晚饭时候，她心中暗自苦笑，只背后还守着那样一个女，她也只得依旧稳稳当当坐着。

“县主，皇上传您后院正殿觐见。”

皇贵妃被陈澜这一问给问得愣住了。她既不能说是先太后因为是天生母而太过势，也不能说是本家哥哥无能只知搂钱，更不能说是皇帝如今直了腰杆，要消除一切旧日的影响。她正思量间，就只听外间一声万岁爷到顺德左门了。当此一刻，她立时把那些想抛在了脑后，立时起整了整衣裳，冲陈澜略一就走了门。

想到这里，皇帝看着陈澜，一字一句地说：“朕没看错人。”

想起数日前召见杨周时的情形，皇帝嘴边的那一缕笑意顿时更了些。这一次的弹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杨周刚刚新婚燕尔的时候，别说别人，就连他都不免嘀咕，这年纪轻轻的臣是不是指望双喜临门。

赏膳于别人来说是荣耀，但陈澜自然宁可用这些看上去的心，也不乐意用别人吃过的东西，此时忙起谢过。两样东西用了大半，她就觉得空空的肚总算是有了实在，正用刚刚那小太监留下的巾手时，背后就传来了一个异常突兀的声音。

“当初祖父正是因为有了爵位便能够枕无忧，所以整日不务正业，甚至了逐宗的事，而祖父故去后，诸叔又因争袭而闹得家境越发败落。到了如今，汝宁伯亦是几乎于正事上一无是，于是一族方才败落至此。没了爵位，族中人没了倚靠，也许还能振作些，夺爵毁券反而是好事。至于借袭一事，恕臣直言，臣年轻居位，再袭爵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