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亡,又无兄弟,只他一个人守着些薄産过日子。长
到十**岁上,酷爱男风,最厌女子。这也是前生冤孽,可巧
遇见这拐子卖丫头,他便一眼看上了这丫头,立意买来作妾,
聊再不交结男子,也不再娶第二个了,所以三日后方过门。
谁晓这拐子又偷卖与薛家,他意欲卷了两家的银子,再逃往他
省。谁知又不曾走脱,两家拿住,打了个臭死,都不肯收银,
只要领人。那薛家公子岂是让人的,便喝着手下人一打,将冯
公子打了个稀烂,擡回家去三日死了。这薛公子原是早已择定
日子上京去的,头起身两日前,就偶然遇见这丫头,意欲买了
就进京的,谁知闹出这事来。既打了冯公子,夺了丫头,他便
没事人一般,只管带了家眷走他的路。他这里自有兄弟奴仆在
此料理,也并非爲此些些小事值得他一逃走的。这且别说,老
爷你当被卖之丫头是谁?”雨村笑道:“我如何得知。”门子
冷笑道:“这人算来还是老爷的大恩人呢!他就是葫芦庙旁住
的甄老爷的小姐,名唤英莲的。”雨村罕然道:“原来就是他!
闻得养至五岁被人拐去,却如今才来卖呢?”
门子道:“这一种拐子单管偷拐五六岁的儿女,养在一个
僻静之处,到十一二岁,度其容貌,带至他乡转卖。当日这英
莲,我们天天哄他顽耍;虽隔了七八年,如今十二三岁的光景,
其模样虽然出脱得齐整好些,然大概相貌,自是不改,熟人易
认。况且他眉心中原有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从胎里带来的,
所以我却认得。偏生这拐子又租了我的房舍居住,那日拐子不
在家,我也曾问他。他是被拐子打怕了的,万不敢说,只说拐
子系他亲爹,因无钱偿债,故卖他。我又哄之再四,他又哭了,
只说‘我不记得小时之事!’这可无疑了。那日冯公子相看了,
兑了银子,拐子醉了,他自叹道:‘我今日罪孽可满了!’后
又听见冯公子令三日之后过门,他又转有忧愁之态。我又不忍
其形景,等拐子出去,又命内人去解释他:‘这冯公子必待好
日期来接,可知必不以丫鬟相看。况他是个绝风liu人品,家里
颇过得,素习又最厌恶堂客,今竟破价买你,后事不言可知。
只耐得三两日,何必忧闷!’他听如此说,方才略解忧闷,自
爲从此得所。谁料天下竟有这等不如意事,第二日,他偏又卖
与薛家。若卖与第二个人还好,这薛公子的混名人称‘呆霸王’
,最是天下第一个弄性尚气的人,而且使钱如土,遂打了个落
花流水,生拖死拽,把个英莲拖去,如今也不知死活。这冯公
子空喜一场,一念未遂,反花了钱,送了命,岂不可叹!”
雨村听了,亦叹道:“这也是他们的孽障遭遇,亦非偶然。
不然这冯渊如何偏只看准了这英莲?这英莲受了拐子这几年折
磨,才得了个头路,且又是个多情的,若能聚合了,倒是件美
事,偏又生出这段事来。这薛家纵比冯家富贵,想其爲人,自
然姬妾卸啵淫佚无度,未必及冯渊定情於一人者。这正是茫縝r>
幻情缘,恰遇一对薄命儿女。且不要议论他,只目今这官司,
如何剖断才好?”门子笑道:“老爷当年何其明决,今日何反
成了个没主意的人了!小的闻得老爷补升此任,亦系贾府王府
之力;此薛蟠即贾府之亲,老爷何不顺水行舟,作个整人情,
将此案了结,日后也好去见贾府王府。”雨村道:“你说的何
尝不是。但事关人命,蒙皇上隆恩,起复委用,实是重生再造,
正当殚心竭力图报之时,岂可因私而废法?是我实不能忍爲者。
”门子听了,冷笑道:“老爷说的何尝不是大道理,但只是如
今世上是行不去的。岂不闻古人有云:‘大丈夫相时而动’,
又曰‘趋吉避凶者爲君子’。依老爷这一说,不但不能报效朝
廷,亦且自身不保,还要三思爲妥。”
雨村低了半日头,方说道:“依你怎么样?”门子道:“
小人已想了一个极好的主意在此:老爷明日坐堂,只管虚张声
势,动文书发签拿人。原凶自然是拿不来的,原告固是定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