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人,大都不认识他。
这时,天色已然将亮,景物隐约可见。
葛元宏回目打量船家一眼,只见他年约四十多岁,大鼻子、小眼睛,阔口薄唇,带着一脸世故的笑容,稍一用心,就可以瞧出来是一位跑马头,善应酬的人物。
他打量船家,那船家也打量他,两人目光相触,那船家讪讪一笑,道:“大爷贵姓啊?”
葛元宏道:“在下姓葛,你可是船东主?”
船家道:“小生意,带着兄弟们混口饭吃,葛爷这一次到安庆?”
葛元宏道:“是的,在下有一位远兄,在安庆巡抚府中任事。”
船家一听巡抚府中人,立时堆上一脸笑容,抱拳打躬的说道:“失敬,失敬,看葛爷这份气度,就非普通人物,小的崔三,在汉水道上,行了十几年船,葛爷乘小的这艘帆舟,别的说不上,安全方面,您葛爷尽可放心。”
葛元宏笑一笑道:“船东主…”
崔三接道:“葛爷,叫我崔三。”
葛元宏笑道:“崔兄,在下想早点到安庆。”
崔三道:“成!我叫他们赶下水加快橹,如再能上顺风,十天之内可到安庆。”
葛元宏心中暗暗忖道:“如是他们要追,也就在百里水道之内。”
心中念转,口里说道:“现在不能挂帆么?”
这时船已行至江心,顺流而下。
崔三四顾了一眼,摇摇头,道:“葛爷,此刻的风向不对。”
葛元宏道:“好吧!风向一转,就挂帆赶路。”
崔三道:“葛爷放心,小的记下了。”
葛元宏转身入舱,随手掩上舱门,目光扫掠了谭家麒等一眼,道:“昨夜中,咱们得天之助,侥幸逃脱围困,但强敌大举来犯,志在必得。三位师弟别以为上了船,咱们就可以安全无事了,从此刻起,咱们要加倍小心。”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齐欠身受教,连连应是。葛元宏望望甜睡在床上的小师弟,随手一掌,拍活了他的穴道。
陈公子睁开了一对圆圆的大眼睛,望了葛元宏一眼,道:“大师哥,这是什么地方?我妈呢?”
葛元宏笑道:“咱们现在就是去找师父、师母,不过要坐几天船,你要乖乖的,不要哭。”
陈公子眨动着大眼睛,强忍着含蕴在双目中的泪水,道:“我不哭,我不哭。”
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秋兰呢?”
葛元宏突觉心头一阵黯然,强作欢颜,笑道:“秋兰没有来,在家里等咱们。”
陈公子幼小的心灵中,似是也有着不幸的感受,眨动了一下眼睛,两行热泪夺眶而下。但他还是强自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这是一幅凄然的画面,如若那陈公子放声大哭,也许不会有这等无声的低泣,动人心弦,葛元宏也不禁流下泪来,轻轻拍拍小师弟的肩头,低声说道:“师弟,不要难过,咱们这就去找师父,四个师哥,都会永远的陪着你。”
五六岁的孩子,说他不懂事,似乎又知晓一些事情,他举手拭去脸上的泪痕,点点头道:“我不难过,妈对我说过,要我学着忍受苦难,学着独立生活。”
他口里说着不哭,眼中的泪珠儿,却直向下滴。
谭家麒掏出一块绢帕,拭去小师弟脸上的泪水,道:“师弟,大师兄说的不错,你四个师哥,都不会离开你,要吃苦、要受难,咱们都在一起。你哭了,我们心里都会很难过。”
严格的说起来,除了葛元宏年纪稍长之外,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都还是不足二十岁的大孩子,葛元宏年纪稍大一些,也不过二十二岁。
骤然间的大变,使得一直生长在幸福欢乐中的陈公子,开始体会到凄凉和痛苦,也使他开始用心去思索事物。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对着四个师兄,一个长揖,跪了下去。
葛元宏屈下一膝,扶住陈公子,道:“小师弟,你这是干什么?”
陈公子圆大的眼睛中,又滚下两行泪水,道:“妈妈对我说过,四位师哥,都是可信可托的人,我…”
葛元宏抱起了陈公子,接道:“小师弟,有什么话坐着说,也是一样…”
语声顿了一顿,道:“小师弟,师母似乎是和你谈了不少的事?”
陈公子道:“妈妈把我留在房里,和我谈了很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