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是要守在这里，看看还有谁胆敢前来阻她飞升，一年，十年，或是百年，又有何妨？

虚玄又取过扫帚，将香案周围扫得一尘不染，方整理袍，向殿外行去。到殿门前时，虚玄忽然叹了气，周清气升腾而起，须发飘飘，面上透红，双目灿若星空，方才的老态疲意，尽数消隐。

“他***，德宗这些杂虽然肚里都是些谋诡计，酿的酒倒真是不错！”风笑骂，手一扬，将空酒坛远远掷绝崖。

青墟西北角立着一间偏殿，没什么装饰，只在殿门上方挂着两个昏暗的灯笼，光亮不三尺之地。殿中立着个朴素香案，案上摆了一袍、一冠。香案前，虚玄手持三线香，默立片刻，方将线香在香炉中。案上供着一个牌位，上书虚度。

满山宾客，不知何时宴罢人散，正如这漫漫长夜，也不知何时方到尽

虚玄徐步前行，自然早将这些议论都收耳中。他殊无愉之意，心中沉甸甸的，全是虚度的一块牌位。至于这些宾客，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人，修为也没啥奇之，可是这就是江湖，江湖中十个修士有九个半是平平常常，注定没什么成就的小人，这些人的所思所想，就是人心。得了人心，日后青墟便有了兴盛之基。

夜虽，青墟中仍是人涌涌，时时可见宾客乘夜游，赏月论，不亦乐乎。见到虚玄经过，无不为虚玄的气度风仪所折，纷纷凛然而起，恭敬施礼。虚玄笑还礼，一个也不曾漏过了，不论对方是谁，礼数都分毫不虎。虚玄去后，众宾无不大赞青墟掌教果然虚怀若谷，襟似海，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派的领袖，将来迟早会超越德宗的紫微，先一步登临仙境。

于这暗夜之中，豪气横溢。

过了前三日，就连虚度几个亲传的弟来祭拜的也不如何勤了。此时又是夜人静，更不会有人来。不过每当三更后，夜半无人之时，虚玄便会悄然到来，上三香，扫一扫案周。

因此这些宾客们心目中的有人是什么样，虚玄便将自己显现成什么样。如若当真有得人立于这些人面前，却是与他们所思有异，所想不同，他们定会讪笑讥嘲，言这等人也算得了大？

若无当日事，焉知君心意？

虚字辈群中，惟有虚玄会照拂虚度，但认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恩惠。没想到平日见到时顺手扶一下、拉一把的情义，虚度竟全记在心底，最终报之以血之挡去一灭仙诛的一拳！如果没有张殷殷攻山，或许虚度也就这样默默地记一辈，就连虚玄也不知。

钩银划的两个大字：醉乡。

虚玄哼了一声，袍袖一拂，缓步跨过殿槛。此时的青墟掌教，举手投足间皆若渊停岳峙，自有大气势、大威严在，令人不得不仰之弥。

虚度在张殷殷攻山之役，为救虚玄陨于一之手，尸骨无存。无奈之下，青墟只得取了他生前的袍冠，了个衣冠牌位，供人祭奠。虚度辈份虽，职衔却低，在青墟中不是什么重要人，中又有众多宾客往来，络绎不绝，不宜大排丧席。因此便在这个偏僻角落立了香案，七七四十九日后便将衣冠葬后山墓园。

虚玄记得，这个师弟虽然极是勤勉用功，可是天资实在是平庸，修为境在虚字辈众中一直垫底，直至今日，连个真人都没有混上。因为恨其不争，前一代青墟掌教便给他取了个号虚度。休说虚字辈的师兄弟们瞧不上虚度，就连后辈弟也不愿跟随他，虚玄曾经有意挑选些资质众的弟拜在虚度门下，虚度也悉心教导，可是一旦学有所成，这些弟便都谋求另攀枝。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虚度自己修为平平，于许多玄妙境界上的讲解便有些不清不楚。虚度也有自知之明，不愿误人弟，每当弟想要另投门墙，又或师兄弟们来讨要某个弟，虚度从来都是满答应。弟改投是要报知掌教的，虚玄每次知，惟有暗中叹息，等来年招了新弟，再选一两个不错的给虚度。

在这茫茫长夜，青墟中依然是***辉煌，人声鼎沸。

所以一切辛苦，伪装，只是为了人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