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霁转过，踏着玉阶而上，走到髹金龙椅之旁，将手中的两个盒搁在御案之上。

龙亭中腾起的袅袅青烟，在玉阶旁萦绕弥漫。御案前一坐一立的二人，仿佛置于重重云雾之中，朦胧缥缈，让人看不真切。

齐云灏蓦地攥她的手，底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我何曾说过要让萝萝效仿昭君？”

梅雪霁万分地不自在，有心想要挣扎，却又怕被玉阶下众臣看见，只得僵直了脊背，由他钳制着。

无匹。

梅雪霁垂下帘，睫轻颤了几下，盖住了眸中的莹光：“陛下才八斗、学贯今古，难还不明白诗中的义？那王昭君奉旨远嫁，至死不得回归故里，自古以来，多少人墨客为之一掬同情之泪。如今，我堂堂天启王朝的天之女，竟然也被自己的兄长远弃番，落得与昭君一般的下场…”

那一边，齐云灏不动声地用另一只手打开了蓝宝石象骨盒。却见层层的丝绒之上，嵌着一串猫项链，颗颗硕大均匀，璀璨生辉。猫之中，最为罕见，平日单只觅得一颗便已不易。何况这串项链上所有的猫，每一粒均圆光泽，毫无一丝瑕疵，实为价值连城的珍品。

“胡闹！”他切齿低喃“这哪里是你来的地方？”

云蒸雾绕中，忽然传来齐云灏淡然的声音。

齐天驰掉过，将目光投向殿外冷迷茫的雨雾，边，划起了一似忧似喜的弧。

梅雪霁抿了抿嘴，尽量压低声音：“这是萝萝托我转给你的，还让我告诉你，若是被远嫁蛮荒，这枝玉钗便是她的命运。”

梅雪霁脚步轻快地穿行在太和殿后的九曲朱廊间，冷不丁与耸肩低的刘谦益肩而过。

齐云灏放下诗笺，侧过脸来盯着梅雪霁，目光濯濯，着万千的情绪。

而此时，在金殿的另一侧，红发青年依旧木然伫立，一双乌黑邃的睛，盯了玉阶上的青影。带着痴迷与疑惑，他好看的长眉微微蹙起，黧黑俊的脸庞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梅雪霁指尖一颤，脸上早已绽开惊喜：“你说的是真的？”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这是何意？”

“胡闹！”齐云灏眉锁，低低骂了一句。忽见玉钗之下还压了几张素笺，便取了来，展目观看。

“汉月还从东海，明妃西嫁无来日；燕支常寒雪作，蛾眉憔悴没胡沙；生乏黄金枉图画，死留青家使人嗟。

“好一串价值连城的猫！只可惜，菀柔公主无福拥有了。朕日前刚为公主指了婚，大相来晚了一步，呵呵…不过，朕为剌的诚意所，虽然公主不能下嫁，两国间的联姻修好却势在必行。朕有意在皇族之中，挑选德容俱佳的女嫁与纳夕皇之妃，不知大相意下如何？”

“汉家秦地月，影照明妃；一上玉关，天涯去不归。”

红发青年的双目被瞬间亮，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忘了收回伸的双手。

金殿外的雨势渐渐加急，雨声嘈切，如同天地间奏响的一曲清歌。大颗的雨打落在青砖地上，溅起了一朵朵透明的。有淡淡的雨雾浮起，将周遭的一切笼罩在一片仙境般的安详之中。

罗臻措云淡风轻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了讶异与无措，他面沉，默然无语，良久方伏地而拜：“遵命。”

梅雪霁悄然一吐，忙不迭地要回自己的手，不料却被齐云灏一把，拖到了御案之下，牢牢地握着。

…

那笺上抄录的是几首《明妃曲》。

齐云灏垂下，边勾起一淡淡的弧线。他将象骨盒盖盖上，随手搁在了一边，一声不响地打开了绶带锦盒。

“嗯？这是什么？”他吃惊地捻起盒中断成两截的玉钗。

蓦地，她的手腕被一只大手地箍住，待抬起时，却见齐云灏正横眉竖目地瞪视着她，黝黑如墨的双瞳中翻涌着沉沉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