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听得比儿替莲香说好话儿，暗暗松了气，连忙应：“大小说得是，只是莲姨这几日不了鱼汤，婢让人熬汤可好？”

圆几上崭新的纸砚笔墨，未动一分，在月光下闪着利刃一般白晃晃的微光。

莲香的手轻轻抚过绫罗的被面，缀珠的床栏，螺甸的妆盒，金镶玉嵌的珠宝，缓步走到了外室。

半叶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嗔怒：“你急什么！我话还没完，不想听就算了！”

更鼓敲响三声，已是三更天。众人都已熟睡，只有巡夜的人沿着走习惯的巡夜路走动着。

连大船亦怒了“你怎么停在半路上，打小儿结的病不是好了么，我听得急死了！”

葫芦湖里轻轻的波声传了莲香院中，留在左厢房里的儿已是睡熟了。内室里黑漆漆的，只有敞开的窗里照一片月光。圆几上的汤凝成了一片白油，被月映成了惨白的颜，和莲香的脸一般。

她顺着石径，走过了莲香院前的开满莲的葫芦湖。

正房里紫檀木的家私，在月光下泛着死光。莲香走上去，坐在紫檀木罗汉床上，只觉像海静的小棺材一样又冷又。

院里的夜风拂着，将月亮与星星扫了云之后。莲香沿着走习惯的没有暗哨的小路，慢慢走着。上的葛纱衫儿在夜风中沙沙作响，腰间长长的白罗绡随风飘动着。

桂儿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屋角默默无言的半叶，冷冷一笑，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不用费她半功夫。

比儿看着面带不安的儿，微笑：“我看着这几日莲姨娘胃不大好,儿姑娘去吩咐小厨房，熬银鱼补汤送过去罢。”

半叶气得直咬牙，拿他没法，只得说：“我从二当家房里回卷棚，就见着房里各有些不对，似是有人来过。夫人床上的左边帐幕被卷了起来，衣衫儿也有些，我原是想着我错了——直到我看到床脚上的扇——我分明记得是放在外屋里的东坡椅上的！”半叶咬着“我挨个想了，除了大当家不会有人得空儿。我再算了算时辰，必是不会怎样，我就趁着夫人醉着，把扇收了起来，将各打理妥当，打那日起，我时时留心，也就看明白了——”

半叶和籽字站在了比儿后。桂儿领着侍妾们站在两边，莲香却没见影。

半叶摇了摇“没有唤我过去取信。我如今被爷差给了大小，也不知晓情形，只是她前几日一直不好，时时吃不下饭——”半叶叹了气“她和夫人情份好，她一听到陈大人死在黄河源，她脸儿就灰了。后来我劝她写信请夫人来淮安，也好照应一二。她只了，再没声。”又庆幸：“好在那年陈大人在清河了事，我也领了爷的嘱咐劝她写信，想来这回她也不会多心。多亏她不知爷的心思儿，否则依她的情儿，这信她是死也不会写的——”

连大船听得半晌说不话来，咋了半会，方：“不当初怎么样，如今总算也是要如愿了。京城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只要夫人接了信了，不过是转的事。莲姨可写了信？”

比儿笑着了“如今莲姨娘的贴丫还没挑好，她又有些不好，儿姑娘多费些心。”儿笑：“大小放心，这几日我在她跟前侍候着。”说罢，便转下堂而去。

莲香终是慢慢站了起来。

石径转弯外，便是董冠儿与秦萼儿的冠萼居，屋前醉芙蓉

漕连府已是掌上了灯。连府老爷带着大小连比儿在正厅用饭。因着有了大小，姨娘们再不能陪坐，俱都与侍妾一样，站在两边侍候。

她推开门，半叶与籽定平日守夜的床位已经空了，连府老爷的亲信旧人调去侍候大小，新的丫明儿随她去挑。

连大船亦叹了气“我说上回你怎么帮着那房里反了，原是早明白大当家不想立正室——方才那房里去莲香院，许是探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