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顾江离开好一会儿了，文笙耳音极好，听到了门外传来的细微声响。她向前挪动了一下，靠到祖父边，神晶亮：“祖父，笙儿这会儿若是学琴是不是太迟了？您教教我吧。”

祖父原本保养得很好，她离家的时候，老爷发还有大半乌黑，不过半年未见，他竟是须发皆白，神情凄苦，外表和寻常老者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

文笙领命，她自幼耳濡目染，记又好，对听过的琴曲总能大致有个印象，顾衡现在正在弹的这一曲，她却从来都没有听过。

文笙端正坐好，顾衡在她后，握住了文笙的左手教她弦取音：“七弦五音你爹爹当初都教过你，祖父再来教你几个简单的指法，来，这是历，这是撮…”

顾衡目笑意，望了她一：“上善若，一时受挫，却无孔不百折不回，一时污秽，不过停些时候便泥沙俱下恢复澄澈，所以圣人把它喻为君…”

文笙想了一想：“祖父所弹是…寒潭？”

顾衡手琴弦，那琴发“铮”的一响：“君孝从前要教你弹琴，你却非要跑去跟你十三叔学画画。难得还有一时间，祖父弹上一曲，你来听听，和我说一说你是怎么想的。”

文笙有些恍惚，顾衡一曲弹罢，抬问她：“如何？”

“洛邑之外什么情况？”

顾衡慢慢皱起眉：“笙儿，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文笙跪坐在祖父后，回到顾家，到了这时候，她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朝廷的大军很快会杀至，不过孙女回来时听到言甚烈，都在传咱们顾家已向田贼归降。”

顾衡怔了一怔“哈哈”大笑：“好孩，到祖父前来。”

文笙一路揪着的心弦这时候才砰然断裂，红了睛唤：“祖父！”

两人都没有提及已然惨遭不幸的亲人。

“胡闹。祖父这般年纪，哪用你小孩挂记？”顾衡摇了摇。

文笙很受震动，在她心目中，祖父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古板，几位叔伯在外不多大名声，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大气也不敢，没想到这个时候，竟能听到他侃侃而谈。

“笙儿，你决定了…要陪着祖父？”顾衡目光中满期盼。

文笙勉笑了笑：“祖父住在这阁上未免孤寂，笙儿回来与您个伴。”

时断时续的琴声中“噼啪”燃烧声越来越响，炙人的狼由四面八方向祖孙俩扑来。

顾衡淡淡一笑：“所以你这孩命都不要，特意赶回来瞧瞧究竟？田贲到是打得好算盘。放心，祖父不会叫那臣贼如愿。”

阁内燃着梵香，窗半掩，阁外风雪夹杂着几梅飘飞来，这么冷的天，顾衡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袍，跪坐在长案前，案上横放着他的琴。

顾衡向一旁的老仆摆了下手，顾江躬领命，慢慢退了下去，给祖孙二人带上了房门。

是夜，禅寂阁燃起冲天大火，火光照亮半个洛邑城。洛邑顾家在大火中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