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顾自和淑妃说话，自顾自坐在青蔷方才所坐之，全将一旁下拜之人视若无。沈青蔷却也不恼，更不待她吩咐，径自直起来——淑妃娘娘所居之锦粹紫泉殿，地面上铺就着西域贡的清净石，太监女们一日里至少要揩过两三次，端的是纤尘不染、光可鉴人。沈青蔷却着意拂一拂衣裙，似要将什么东西掸落下去，方昂然起，侍立一旁。

紫薇一行人来到淑妃娘娘面前，一一拜倒行礼，沈淑妃早已摆手，笑：“自家妹亲人，哪里闹什么虚文？”便要免去。

“近正午了，”淑妃娘娘放开手里的苏，说“今日留你在我这里用饭吧，我内小厨房的菜还是不错的，便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可好？”

她说的时候戏谑地笑着，真真貌不可方。

——沈婕妤这个下威莫名其妙未果，心中愈加恼恨；而在她后，已有人相互换着调侃的目光，掩窃笑不已。

一行人中以沈婕妤和黄婕妤位份最，沈紫薇又是淑妃的亲侄女儿，也正是她在赏宴上忽然提议来看“新良娣”的，余下诸妃嫔自然以她首是瞻——特别是黄婕妤、张人二位，摆明了来看“沈氏内斗”的笑话，全然噤声，只瞄着睛竖起耳朵，瞧沈紫薇会如何应对。

——是了“婕妤娘娘”，可不就是沈紫薇？原来“据说”是她的人到了。

沈青蔷在尚书府时，虽也曾见过这位一生下来就注定去贵人的千金大小，初时却不过是隔着园或是什么旁的东西遥遥望过去罢了。即使在她平步青云成为“二小”之后，也只是“辟居别”教养，两个人直面的次数寥寥不过三五，连半句寒暄话也未讲过——这一日，沈青蔷见她忽然莅临，且还引了这群莺莺燕燕，断不会是来叙什么“妹之情”的，心中不由轻叹一声，默默起离座，观鼻，鼻观心，毕恭毕敬侍立一旁。

饭方用毕，青蔷正待告辞，忽听得外殿一阵喧嚣，有太监内传报：“禀娘娘，咱们的婕妤娘娘、才人娘娘并南边的黄婕妤、张人等诸位娘娘，来给主请安了。”

下首坐着的诸妃却没有她此时的闲适，各自心中盘算：淑妃娘娘不咸不淡的这句话，可究竟是什么意思？犹记得年前沈紫薇甫时，沈淑妃便一一个“紫儿”了，难真的有如谣言所传，亲疏有别？内有隐情？

但见殿门开，云鬟雾鬓、宝气纵横，六七名穿红着绿、披金银的妙曼女姗姗而来，为首的一个更是妆容华丽、气宇不凡，眉梢角带着一傲，登时将后诸人的光彩，统统掩了下去。

果然，沈淑妃微微一笑，云淡风轻抛下一句：“…紫儿又在惹事。”

就连沈紫薇都对这样的说辞大为诧异，不顾失仪，用

淑妃娘娘的一双目似张非张，将这一段小小闹剧尽收底，却不语，只是笑。

众人也乐得轻松，纷纷站起来。青蔷便趁机向前一步，躬行了大礼，称：“良娣沈氏请诸位娘娘安好。”

沈青蔷甫，依制当于正式侍寝之后，依陛下的意思及执事娘娘的安排，住四十二殿。只有四十二殿内的女方算是正式的嫔御，那时候，她才该逡巡四，与各位妃嫔娘娘们见礼的——可如今这些人突然结伴而来，所为的，不用说，来者不善。

果然，这沈婕妤竟似充耳不闻，满面带笑，语染嗔，直说：“日渐了，便来得晚了些，姑母可别怪紫儿啊。”

家的女人，便是这个样代代相传，连续三世在后这个地方茂盛地生存下去。

***

“…诸位妹坐吧；这位是今年侍的‘沈良娣’，待其‘宵行’之后，便要归四之内了——彼此先亲近亲近，也好。”沈淑妃淡淡说。倦意未散晚妆初成，倒有一番别样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