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婆娑、树影婆娑，董天悟白衣翩翩，凌虚借力，飞纵而上。

董天悟似乎全没料他竟然会如此回答，一时间又沉默下来。

此时再也顾不得在何，再也没有力气机谋巧算，步步当心；该什么、不能什么、别人会怎样设计、自己又该怎么办…皇之后第一次，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无比虚假，无比令人厌倦，厌倦到恨不得就此死去；她甚至开始衷心期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只要一睁开，便能发觉自己其实还在尚书府简陋狭小的居，过着被人遗忘、被人唾弃，却自在而快意的日…

沈青蔷在明月之下，低低地、如啜泣一般地笑将起来，直笑到无法息，只有大声大

董天悟：“你有那么多妻儿承膝下，哪里就少我一个？”

“喂，你在啊，为什么不答我？喂？”

董天悟毫不客气，径直打断了他的话：“你以为什么？你即便如何求仙问，扶乩卜卦；起再多的醮坛，烧再多的青词，她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你死心吧！”

一时之间，沈青蔷已说不自己心中涌上来的是怎样一滋味，只觉得这一天的惊诧、游移、恐惧、疲累；被亲妹谋划设计的伤恸、陷死地的绝望、临危得救的千钧一发以及在树上困了这么久的担惊受怕…统统涌上心。睛突然失去了控制，泪落两颊；嗓音也突然失去了自主，竟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回答。

声：“你既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父皇？”

万幸是树的泥土地，又铺满了落叶残，沈青蔷和董天悟摔了个七荤八素一塌糊涂，却只是疼，并不曾伤动骨。

树下那个悠悠闲闲、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变了：“喂！”他喊“你还在吗？怎么了？”

靖裕帝长叹一声：“悟儿…”

“…嗨，上面的，你睡着了么？”那人终于来了，却不急不缓，只站在树下，倚着树，懒懒将问题向上抛。

董天悟又是冷冷一笑，却不回答。

——这一等便等到了月上柳梢，那清冷明澈，却分明灼人的光辉又一次遍洒人间。

靖裕帝苦笑一声，：“虽不是她——但你回来了，朕已觉得值得…”

董天悟的隔挡本是无意，见她跌落，一惊之下便伸手去抓——无奈下落之势太猛，一个把持不住，两个人一起从树上跌下，重重落在地上。

父二人默默相对，也不知过了多久，靖裕帝忽然：“原来是你…原来竟是你…朕还以为…”

——我为什么来？我为什么如此愚蠢？我为什么那样无知而天真？

沈青蔷已在上面待了个把时辰，浑上下僵麻木，全没了知觉。这一遭儿又惊、又恐、又惧、又怕，几次三番折腾下来，早飞了三魂走了六魄，只剩下一丝儿神在那里颤巍巍吊着。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救星复归，却不肯接她落地，反悠悠闲闲调侃起来。

——原来这世界真的如此，原来本不可能心想事成，原来自己的命运真的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

沈青蔷只觉浑疲乏之极，又好气、又好笑、又哀伤莫名。董天悟从树上跌下，见将砸到她的，尚知扭腰躲闪，重重落在她边…她心怀激，却也觉得他实在可恨——但究竟可恨在哪里，自己又说不清。

好容易董天悟跟着靖裕帝，带了那一人等逶迤去了。她方才轻吁一气，惊魂稍定，却又丝毫不敢放下心来。莫说四下里很可能依然有侍卫留守，就是这丈许的大树，她就莫可奈何。千思万想，似乎只有等待董天悟归来一途。

他二人的对话声音很低，又夹在铃声之中，随风一飘，就散掉了。沈青蔷人在树上，心下无比忐忑不安，自己的事情尚剖断不及，难得顾得了其他？只零零散散听到了几句，大多全未耳。

冷不防树上那人突然甩手向他击去，董天悟想也不想，抬臂去隔，沈青蔷那绵绵的一掌自然落了空——却反被董天悟一带，立时失去了平衡，从树上直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