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步下了车，与靖裕年选的十一位少女并肩站在一起，那本《唐诗选辑》在宽大的袖中，稍有不慎，总是向外落。我的心思倒有多一半用在了上面，每走两步，都要摸一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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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依稀记得，在这中，第一个与我谈的是一位御史之女，脸庞秀丽，态度温和。她曾问我，喜不喜玩双陆？我斟酌了片刻，回答她：还好；她便极兴的样，约我下次一定要比试一局——其实我那个时候，本不懂得这在京师的官家弟中行的游戏，突如其来的虚荣冲动，让我说了谎。后来她倒真的约了我，我却被这个无聊的谎言束缚，只是推辞，并不曾去。

终此一生，我也没有碰过双陆。

那时候上官皇后还没能怀上嗣，苗条的，镇静到听不起伏的声音。她的目光逡巡过我们，对每一个人各说了一句勉励的话——中规中矩，不偏不倚。

那一年侍的十二个女孩之中，活到如今的，唯我一人。那些默默死去的、连名字也没有留下的面孔，在我的可悲的记忆里，业已大半模糊不清。

十二个人在寒料峭的苑里踟蹰而过，十二张青面孔临风飞扬，让满苑的也黯然失了。

因为游戏本该是让人快乐的东西，可回忆却太沉重了——沉重到，让人只能逃离。

那个女孩是极可的，她停留在我的思绪中，就如同冬日的清晨，凝在石晷上的珠。在之后的几十年岁月中，我常常后悔，后悔当初应当赴这个约会，应当听听她的故事，让她教我双陆棋。

我们这十二个女孩，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两仪。那时候的两仪里住着上官皇后，一个真正若天仙的女——在陛下小的时候，脸上依稀还有上官皇后的影；后来，便渐渐淡了，他越长越像先帝，越长、和他的母亲越发远离…

后来我才知“中规中矩，不偏不倚”正是上官皇后恪守的格言，在她治下的后，正是依着这八个字有条不紊的运转着。每月初一、十五，陛下必然宿在两仪中，其余的时候，所有的嫔妾依次排序，陪寝。谁也不会多，谁也不会少。

将走到迎晖殿的时候，我忽然又想起那座飞桥，便急忙回过去——被飞檐斗拱割成一片一片的天空就像是画在纸上的虚假图案，而桥上那的白影已然消失不见。

——人生之中，我们总是想着：不晚，来日方长…可每当我们这么想的时候，夕也许已在路上。那珠一般的女孩死在靖裕三年冬至的那场浩劫里，死去的时候大约是个才人，或者是个人，连她的姓氏，我都已不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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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皇后…与其说她是一个女人，不如说，她是一不可违背的法则的化。不知为什么，在我的脑海之中，总有着这样一幅画面，她穿着全皇后的朝服，脸孔涂得惨白，一个人静静站在两仪凤临殿上；烛光将她的影四分五裂扯开，贴在那些金碧辉煌的上面——她是属于两仪的；而绝不是，两仪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