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蔷沉默许久，轻声：“好好看护昭媛娘娘，了事情…唯你是问。懂么？”

幸有玲珑在外，不待她吩咐，便招呼起驾。轿终于逶迤而去，只有一两声咳嗽落在风里，又顺着风，钻轿的隙。

她望了一内殿，咬牙吩咐：“去知会临王，就说本已无大碍，该…回太极去了…”

***

幸而殿门宽大，早有人抬了一乘轿来，就落堂中。沈青蔷一便瞧前轿后跪着个胖大的嬷嬷，努力将向后缩。

此时相遇，却不觉得恨，只是让人由衷谓叹，人生际遇的奇妙难测，命运之手的轻薄反复，实在是莫可名状。

——这是谁地错？这究竟是谁的错！

黄嬷嬷只是伏地叩首不止。

那痴老妪几乎倒在地，连话都答不。

沈青蔷一颤，泪渐渐止住，她实在没有资格在这里饮泣，即已走到了这一步，除了继续走下去，早已没有了退路。

沈青蔷只觉得肩胛上一片钻心地痛。

在这皇之中。无论是泪还是笑，无论是真还是假。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像是落尘土中凋萎的。

“…走吧。”她张开，却赫然发觉自己竟似哑了，嗓里仿佛着一团黑的棉絮，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发声音来。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皇之中，一个可悲的女人想要生存下去？就要别的同样可悲的女人的血？地位、封号、情、嗣…为什么我本不敢奢望毫无所求。到来却成了一切事端的肇因？无恶不作地罪魁？

沈青蔷微微，却听玲珑续：“陛下将临王留下…居中调停…”

“…主，”玲珑压低了声音，“陛下去了。”

沈青蔷淡淡一笑，挣扎着努力站起来，玲珑及近旁地其他女连忙来扶，小心翼翼地引着贵妃娘娘步轿中。枕、熏炉，轿内挂着地各名贵香药袋，价般送来，唯恐娘娘再有一丁儿的不适，只消在陛下面前多挤一滴泪，就抵了这一人地命去。

她记得她，怎么能忘？不过半月之前，她还曾威风凛凛地说：“…就是一个半个灰土脸的主，又能把老娘怎么样？”也正是她，设计让自己逗留在珠殿，与靖裕帝当撞见，四年不无酸楚却毕竟平和的时光彻底结束。

——他怎会咳嗽？他的嗓音竟那样有气无力？他怎么了？

沈青蔷怀中一颤，可现在，却不是询问的时候。

——沈紫薇错了吗？沈青蔷错了吗？活着的靖裕帝董天悟董天启杨惠妃吴良佐…已死的白翩翩上官沈莲心…谁没有自己的悲哀？谁没有一个“非如此不可”的理由在？可这结果为什么只有杀戮只有伤害只有谋诡计？谁不堪怜谁不该恕谁不是被命运迫到悬崖的边上？

青蔷在轿中唤：“黄嬷嬷…”

那轿抬到了外堂，隔着轻纱轿帘，沈青蔷赫然能看见董天悟正恭立于外，意态肃然。

不一时，隔着帘，但听得董天悟低低地咳嗽，嗓音暗哑，肃然答：“微臣…恭送贵妃娘娘起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