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走了，就要走了。他与她，本就是这荒莽大地上赫然不同的两条路，偶一错，便即分离。有的只是瞬间的片段回忆，没有开始，所以也不用结束。

董天悟昂然了太极殿，在一殿摇曳的灯烛蜡炬地照耀下，他满满一片斑驳的殷红。如同利刃劈开海，那些黑压压蜂拥而来的侍卫太监们举着兵刃，一边颤抖，一边向两厢退开。董天悟径直而，走到夜风之中，转瞬踏风而去。

好一会儿，靖裕帝才如梦方醒，混不清地吩咐：“朕不知，朕…不知…是了，叫吴良佐去追，叫他把悟儿追回来…去，去叫吴大人来见朕！”

无论你要去哪里，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吴大哥一定会陪着你…

“父亲…儿、就此拜别！祝父皇…康健，万事顺遂。”

靖裕帝的一晃，几摔倒。董天悟反手抛却长剑，袍袖挥洒，跪倒在满地血污之中，极恭敬、一丝不苟地叩拜下去。

***

——吴良佐再也不会来了。

董天悟形一顿，双肩微微颤动，压低了声音，说：

帝犹似未曾察觉，他已回转，望着自己的长手中明晃晃的长剑，巍然而立，不发一言。

“…母妃，我…不、儿臣…就此拜别，即使山远，远在千里之外，儿臣亦会永远为您祝祷幸福安泰…告辞。”

天将微曦，层层薄雾自地面上蒸腾而起，和满树的馨香汇在一，成为一片如梦似幻的氤氲。吴大人背倚着“神木”虬劲的树，低垂在，脖颈上一惨笑一般的伤，可见骨，血已尽。

“天悟——”第一次，沈青蔷第一次当面唤了这个名字，那两个字铿锵作响，落在地上，摔成碎片——终究只有两个字而已。她能对他说什么呢？即使她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是什么？千万人里的一面之缘，在你我怀中，脉脉开放却不能给人看的朵。若你不是你，我不是我；若你只是你，我只是我…若我们相遇在另外的时间另外的地，若你不是黑暗中冷心冷面地女，而我亦不是那月光下轻率无知地少年…

“陛下，殿下他…”王公公终于还是战战兢兢开了。

——如果真有如果，你会我吗？

董天悟的目光落在沈青蔷脸上，却又像是难以忍受一般猛然垂下去。他手腕一翻，秋光似弧，却不是指向靖裕帝，而是斜斜削过自己的肩膀，衣襟上挂着的一九龙蟠丝穗，无声落地。

…翩翩，我早该跟你走的。

沈青蔷只觉一刻骨地寒意凝于肺腑，他从不曾是她的人，自他的中，亦从不曾半个“”字。但那些过去的日，那些隔着人群遥遥相望的光，那些活在一片天空之下转而去的岁月，那些个在小轩窗前燃起明灯地夜晚…似友似敌的盟约，若有若无的情愫…

言毕站起来，转便去。

“父皇…我要回昆仑山去，带着娘一起回去。从今以后，这世上只有董天悟，再也没有了临王。”

许久、许久之后，御前总太监王善善才小心翼翼地折来，偷望向靖裕帝的脸。短短****光，似已空了这个老人半的血。整个人憔悴萎顿，焦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