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蔡攸离去，蔡京的脸却渐渐沉了下来。蔡攸颇得赵佶之心，对于他这个宰辅来说当然没什么不好，毕竟，天底下没有父母不希望儿能够人地的。只是，如今朝堂上的格局颇有变幻莫测的觉，他不可不未雨绸缪，为蔡攸准备好一条向上的路。除此之外，蔡攸的另一句话也让他陡地起了疑忌之心。

他轻轻地用手指叩击着桌面，脸上显了几分犹豫。原本想方设法调回蔡卞的目的是为了加自己的实力，现在看来却不见得是一步好棋。蔡两家的联姻大大缓和了他和俅之前的张关系，而俅也似乎没有翻旧帐的意思，照这样的情势看来，两人之间的平衡至少可以维持一段不短的时间，反而是那些曾经寄予厚望的自己人成了拖后的。

他徐徐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窗前，长长叹息了一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直到真正坐上这个炙手可的位，他方才觉到步履维艰。大宋朝的宰辅鲜少有坐上十年八年的，一旦有任何变动，宰辅不是为人弹劾去职便是自己请郡在外，别看他如今似乎一言九鼎，不过是因为还受到官家的信任罢了。以他的睿智尚且看不透前路，又何况是别人？

唤来府中门房详细盘问了一番之后，他方才得知童贯离京之前确实来过，恰逢自己阖府前去上清上香，结果竟然错过了。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多加训斥，叫来家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再次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书房之中。以童贯从前的为人来看，一次扑空算不了什么，可为什么此人没有再度登门？

“没错。”蔡攸自得地一笑“圣上勉励了我一番，说是明年便赐我士，重新授官。”

“爹放心，我明白。”

蔡京闻言不禁莞尔：“那是你叔父谬赞而已。对了，我听说昨日你也见到了圣上？”

“士么？”蔡京却没有多少喜，略一沉方才了“这是绝大的恩典，如今有和无在仕途上的际遇大相径，想来是官家不你在仕途上多受磨折。这在荫补的弟中也是特例，所以你得谨言慎行一些，毕竟，对于旁人而言，蒙赐同士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重要地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机缘。任凭你再有鸿鹊之志，任凭你有孙武之能，倘若不得机缘，照样是郁郁而终。如今伯章和严均达都已得机缘两字三味，尤其是伯章，自官家稚龄时便随侍在侧，此信任岂是等闲人能够比拟的？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也许我会起起落落，但我可以担保，只要官家在位一日，伯章便一定会荣不衰！所以，我才会答应将你妹妹许给傑，否则我堂堂宰辅若是说儿已经许人，官家抑或崇恩太后还能来不成？”

“爹，我明白了。”蔡攸终于心悦诚服地了“怪不得叔父说，爹向来是心机莫测城府如海。”

心机莫测城府如海？这话从蔡卞中说来，又岂能用常理衡量。他心知肚明，自己虽然与蔡卞同年中士，但于仕途却远不及这个弟弟平坦。当年蔡卞官拜尚书左丞的时候，他还是靠了蔡卞的引荐之力方才翰林学士承旨，之后又因赵佶登基而受牵连，结果一遇机缘反而一举占了上风，蔡卞反而是因为他的缘故而重回中枢。如此看来，他这个少年得志的弟弟绝不满意仅仅止于枢相。

见蔡攸听得仔细，蔡京不由更加觉得长近来变了许多，心中自是满意，话顿时止不住了。“你别看叶少蕴如今官位不显，须知我只不过荐了他一次，给了他一次单独面圣的机会，能够由此投了圣上的缘法而得加官，这就是他的本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到这一的。他还年轻，二十年后，我兴许早就卸下了权柄，而谁能担保他不会位宰辅？”

“西北那边应该快要开始了，咦…”

蔡京霍地站了起来，终于想到了一个忽略的关键。当初自己还闲置在京的时候，童贯便曾经来此地通风报信，怎么这一次去西北除了官面上的往来却没有私相拜访？自己已经在王厚的任用上落后了俅一步，在西军中间更是没有多少影响力，怎么会忘记了童贯这个棋？一瞬间，他只觉得心一阵焦躁，旋即声唤：“来人！”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