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自己的身份被知道,又要开始被施暴的日子。日军也是父亲的敌人。
她沉默着,日本军人没有再继续追问。他告诉安娜塔西亚自己的名字叫“仓持”后,便要她好好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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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持似乎有点医学知识,他说自己曾经在医院工作。军医不在的时候,总是由仓持陪在身边,替她治疗。他的认真、奉献到了夸张的地步,好像根本都没有睡觉。
“这里呢?这里是哪里?”每当从梦魇不断、浅薄、痛苦的睡眠中醒来时,安娜塔西亚就会这么问身边的仓持。又是用德文,有时用俄文。
“我们在医院的帐篷里,你安心地睡吧。”每当听到她的问题,日本人就会用蹩脚的德文回答。
“我会死吗?”安娜塔西亚一边哭一边问。
“你不会死的。”日本人回答道。
“我一点也不怕死。只是觉得不甘心。”安娜塔西亚说着。她不断重复着这些一样的呓语。最后她突然醒来,把手伸向那个日本青年说:“我允许你握我的手。”
安娜塔西亚在朦胧之中也感觉到仓持全心全意地照顾自己,这是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安娜塔西亚都徘徊在生死边缘。因为怀孕的关系,身体比平常还要来得虚弱。更麻烦的是安娜塔西亚有呕吐的症状。如果没有人注意,让她在无意识之间呕吐的话,或是睡觉的姿势不当,呕吐物很可能会塞住气管,让她丧命。
面临死亡边缘,意识慢慢远去时,安娜塔西亚的耳边响起的,总是西伯利亚风雪的声音。远去的那一端,可以看到父亲尼古拉、母亲、弟弟阿列克谢,还有姐姐们的脸。大家都没有哭,但也不像愉快的样子,所以安娜塔西亚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过去。就在这时候,她发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让自己不再继续往下坠落。一回头,原来是那个叫做仓持的日本人。
“你还不能死。”他的眼睛充满长时间睡眠不足的红色血丝,用僵硬的德文说着。
“为什么?”她发问。
“因为你是女王。你必须要恢复你应有的地位。”
“你为什么会知道?”
青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过了一星期左右,安娜塔西亚的身体勉强恢复健康,多亏了年纪轻。仓持显得相当高兴,送来了许多汤。
“我做噩梦了吗?”安娜塔西亚问。
“有一点。”仓持问答。
又过了好几天,这一天的天气很好,仓持邀她到外面去一起练习走路。这天安娜塔西亚的身体状况很好。
他们一起走出医院的帐篷后,看到一整片银白色、安详无比的世界。天空相当蔚蓝,地面上的雪徐缓地起伏着,延伸到地平线的另一端,四处可见聚集的树丛,但类似民宅的房舍却一间也看不到,眼前所见的滞后日军临时搭建的设施。这是一个充斥着冰冷空气的世界,但是没有风、洒着阳光,所以还算温暖,空气里还飘着些微洁净的清香。
雪地里有一角已经铲平了雪、成了宽敞平坦的广场,日军的士兵在这里整队。安娜塔西亚看着他们一边大声喊出响亮的口号,同时开始跑成两列纵队。地上也已经整理好军队们跑步用的道路。军队们背负着军用装备,整齐划一且强而有力地跑着。一声号令之下,所有人马上改变方向,改朝另一个方向跑。
体力衰弱的人光是看到别人走路,都觉得那需要异样的精力。而体力已孱弱到极限的安娜塔西亚,则用向往和尊敬的心情,望着日军动作利落的训练。和狼藉之众群集的红军、纲纪不彰的白军、不可倚靠的近卫军相比,他们看来是多么有力、多么有纪律。她心想,像这样的军队,俄罗斯军队终究是赢不了的。
安娜塔西亚扶着仓持的肩,蹒跚地走着。但是这种姿势并不太好走,她觉得让仓持牵着自己的手或许会比较好走。她觉得全身充满倦怠感和疼痛,无法动弹,所以步行对她来说相当困难。
“我的手…”安娜塔西亚用德文说着。但是她说不出接下去的话。除了体力,她也逐渐丧失了语言能力。
“您允许我拉您的手吗?”仓持似乎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夸张地问着。安娜塔西亚觉得异样,什么也没有回答,可是她实在没办法一个人走路,只好静静地伸出自己的手。
“走路是很重要的。只要体力恢复,请每天都像这样试着走一点点路吧。否则人很快就会忘记怎么走路的。仓持说完后,安娜塔西亚点点头。
“啊!”走了一会儿,安娜塔西亚滑了一跤,一屁股跌倒在地。
“还好吗?奥尔洛娃小姐。”他说着,走到安娜塔西亚背后,很恭敬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奥尔洛娃小姐,您会说英文吗?我说英文会比较轻松一点。”仓持问。
“我不说英文,我不喜欢英文。”安娜塔西亚很断然地拒绝了。
这时候,在他们的前方看到一台形状奇异的火车。在雪原当中向蓝色天空高高喷出白色的蒸汽,接着停下了车。
“那是什么?好奇怪的火车啊。”安娜塔西亚问。
“那是除雪车。如果风很强、铁轨上的雪并不厚,那种火车跑着铁轨上就可以除雪,这么一来之后其他的火车就可以开得比较顺利,这样您才能回到彼得要塞去。”
听了之后,安娜塔西亚浑身发抖。要回到布尔什维克那些恶鬼的老巢去!
“火车会到达圣彼得堡,您可以回到那里,从那里很快就可以回到彼得要塞,等身体复原之后就能回去了。”
“我不能回去。”安娜塔西亚马上说。
“您肚子里有孩子,很快就要生产,您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
“我现在已经不会想吐了。”安娜塔西亚说。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仓持说道。
“仓持,我有不能回去的理由。”安娜塔西亚说着。仓持看着安娜塔西亚,一直看着她的脸等她说话。可是安娜塔西亚迟疑着,沉默不语。仓持等了一会儿,看她没有说话,便对她说:“我不会问您为什么,但是回去对您比较好。”
“为什么?”安娜塔西亚问。
“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一定也在等您吧。”
听了之后安娜塔西亚的身体又开始颤抖“如果有人在等待,那也只是为了虐待我、残杀我。你要我回到那些恶鬼等待的地狱里?要我一个人回去?”
仓持盯着安娜塔西亚,接着又看着除雪车说:“我没有那个意思。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孩子没有父亲!”安娜塔西亚的声音相当严峻。
仓持很惊讶,他沉默,终于点点头:“是吗?但就算是这样,您应该也还有很多支持者。一定也有许多人想帮忙您,您可以试着跟这些人联络,请求他们帮助。”
“我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再也没有够强的人可以让我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