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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5)

后来的两个星期,过得很平静。陈助理员的老婆常找谢平相帮去场取(扛上个纸板箱,先到加工厂锯木车间去装锯末),到畜牧队去拿酸疙瘩,相帮她家泥煤堆、翻莱窖、掏火墙、栽晾衣服桩

十几分钟后,他转回来,见那包东西还撂在窗台上哩。这阵,太爬到林带上,从玻璃窗上下的冰,淌恁大一摊,把纸信的一个角儿透。他救火似的抱起信,大声惊问:‘你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

有一天,谢平正替陈助理员汇总各连队来的党费。陈助理员兴采烈走来,从他那个用了多年的黑人造革拎包里,得意扬扬地取、一对破蹄铁。磨得极薄,锃亮,钉齿秃圆秃圆。贴着掌面的那边,锈老厚,往起一提溜,直往下掉红屑。真是撂路边也没人瞧的烂脏玩意儿。陈助理员却跟托着个碰不得、摸不起的宝,赶让谢平从文件柜里替他个崭新的纸大信,先一气,把信鼓了,连手一起探,小心翼翼把那两片蹄铁安到袋底,好像它是什么在册的土文似的,叫谢平立送政委家,政委人,并用笔字在信上工工整整写上:“面袁枚园校长亲启”

“这包东西不是你自己放窗台上的吗?”谢平反问。让陈助理员几搅几不搅,党费总数打三遍都对不上。还有两三个单位没,还得。有个完没有?!

谢平的态度恁生,陈助理员吃惊。但想到几十个单位的党费汇总错了也不好办。他便说:“那好吧。总数打来之后,再麻烦你跑一趟。我找张长说件事。”

“那纸包里装的是糖稀?恁怕?”谢平觉得已经有些控制不

说,他这一号的,来羊河恁些年了,再不济事,也不能只当个司务长啊。当年由他带来的那一拨里,能力上远不如他的,也有当副队长的了。但他啃儿就啃在过于能,过于聪明,过于不肯安生上。瞎倒腾。私蒜和黄烟,拿到老乡公社集市上去卖。据说还倒卖靴、小刀。旧瓷和耳坠。项链之类的小玩意儿。还带着别人这么。他是全场“社教”的重对象。双开(开除党籍、开除队伍)是板上钉钉的了。现在就等着师社教总团讨论,给政法理。第三个站起的,赶车翻车砸死。第四个还是个中学生。据说偷了学校堂存放饭票的木匣,拿饭票跟人换纸烟。四个人里,只有那个糟践自己学生的教师上着手铐。看守最恨这一号的。上罢铐,还得他一圈。最后站起的,便是赵队长。

“我让你看着哩!”

“刚才窗台上哪有?”

这怎么了?左宗棠西征时下那匹追风使过的掌铁?恁金贵?!我在汇总党费哩!谢平心里嘀咕。把算盘珠拨得山响,说:“待会儿吧。或者,脆,老陈,你自己跑一趟吧。”这些日,谢平已经发现这位陈助理员有这病。支派人。连那位白老哈屋的烤火煤,也得让谢平去扛(机关里一星期分一回烤火煤),还得给她妈的码齐了,还得把煤屑扫净。但谢平觉得这些还能忍。今天要是政委的人犯病要送卫生队抢救,掀了床板去抬,谢平也没意见。可这算个鸟玩意儿?破铁掌比党费还要

“这么说,是我往上浇的?”

吃罢饭,他很久都没往起站。小堂的人来收菜盆和馍筐,跟他打招呼:“吃完了!”他还笑着跟人家,然后照旧蹲那儿,脊背抵住土墙,卷了烟。看守也不他。那四个也不看他,木人似的,只自己戳在风里。待烟烧着了,他才站起来归队。那学生贪馋地看着他嘴上一明一灭的烟。他还真让他了两,过了过瘾。然后,毫不客气地从那学生嘴上把烟又夺了过去,一不怕地就用自己的指把烟捻灭了。红亮的烟粒便随风飘散。谢平给他的那副黄军布里的连袖,挂在他壮实而略有些佝楼的板两旁,跟风一。他好像没看见谢平。或者,装作没看见。只待走到礼堂门,再往前走,就再见不着了。这时,他突然站下,回过来划火柴,烟。火光映红他于黑的脸面时,谢平看见他忽地挤到这边角,很亮地闪了一下。等那人犯的小队伍完全消失在礼堂山墙那厢,其中一位看守远远地他了,他又着意地朝谢平张了一上手,毫不动声地跟上了小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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