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是我们让你产生了这混账想法？”

“就算它是瞎话。全是瞎话。瞎话。瞎话。瞎话——”谢平早就想这么嚷一嚷了。今天，他总算嚷了来。

谢平大约摸估算了一下：“那就不是两三年里挖得来的。”

“工程量，老赵算过了。六年。”

“轻闲死你！”老爷笑着叫：“一早一晚那工夫你啥？女校那一摊，你还得给我捎上！”

“从五号圈来，我觉得哪儿都是天堂。”谢平眯细了，瞅瞅西天的火烧云，

老爷说：“对唆！我想把这事给你办。”

“…”谢平不回答。烟草大劣。嘴里发苦。他用力啤了唾沫。

‘你是土拨鼠吗？你在青年班那会儿…“

“要挖六年，耐得下心吗？”赵长泰问。

‘你们不就是要我这个样吗？“谢平用铁锹挑起一块拳大的鹅卵石，狠狠地朝渠对崖一只蹲在傻看的上拨鼠拍去。卵石砸在离土拨鼠几厘米的地方，吓得它溜一下，缩回里去了。

‘为什么？你还要问我为什么？“谢平叫。

“你害怕回过去看自己。不敢回去算自己的账…”赵长泰不想放过他。

老爷笑：“分场里拢共恁些人。攥了，撒开了，也就那一把。给你十个劳力，每年三个月。”

“自己有什么想法？”

谢平扶着赵队长，在渠上慢慢走了一段。

“别说？为什么！”

到家里，先问了桂荣、桂耀的功课，又对他说：“咱分场那段渠渗漏太狠。从桑那镇引过来的那，用不上百分之四五十。我跟老赵合计了一下，咱们要真想在骆驼圈长期经营下去，戳住脚跟，不让人小瞧了咱们，得在上下本钱。光不能浅近了。我想从东风公社那再挖条渠过来。工程量大些，搞好草泥防渗。不光够我们人畜用，还能找几片槽地，上牧草和秆青饲作，打算上自备的饲料基地。这样，咱们才能枕无忧。”

“我求求你了。我没有过去！”

“为什么不吭气？”

谢平说：“这是个好。建立我们自己的饲料基地。下一步，谁又能说骆驼圈不能长粮呢？”

“反正不这，就那。总得一样。六年、七年，对我都一样。”谢平答。

“免了我女校的差使！”

“…哪都一样…”

“如果这么想的就是混账东西，那么我周围…这号的混账东西就太多了。”

第二年，赵队长死了。死之前的五六天，也怪，突然不拉血了。竟然还能下地走动。他便让建国赶上驴车，驮起他，到挖渠工地上转去。看好下午五六钟光景，早过了那阵懊的劲。黄黄的太歪到一边便见红。叫阿尔津山下那面大漫坡上两棵孤的胡桐树，神老长的影。工地上，那十个新生员全收罢工，走了。谢平在量工方，给每人记成绩；尔后洗铁锹，坐在的渠帮上，卷棵烟，着，独自待一会儿，送那西去的太老风。

赵长泰慢慢爬上渠帮，虚汗儒了他稀疏的额发。他没让儿搀扶，只是叫他守着驴车，等在渠下。

“瞎话。”

“真没有？”

谢平笑着想了想，答：“行！”那渠底宽八十厘米，宽三米一，三米。走的那地段，二米六七往下，全是黑黏土。腥臭。跟糖稀似的粘锹。难往上甩的。站在渠底里，不靠过人的臂力，咋也甩它不到渠帮上去。这十个人自然是老手。全是新生员。不慌不忙。在前挖个小垱。蓄半挡。下锹前，先蘸锹，再一脚踩住“咕卿”一声剜一块，撤右脚，猛拧腰，一弓一蹬斜起锹，带送带转往起抛。一天下来，衣服上溅住泥的都算不得好手。

“自己？没有…”

“别再说那些了！”谢平叫，咬着牙。他怕听见那些。怕人再提青年班。

赵长泰抿住了嘴。从在试验站那会儿，他就看中了这个小年轻。有刚劲儿，憨气。俗话说“南人北相，北人南相”准有息。他看这个上海来的娃上就有北方人的火。赵长泰明白，自己得罪了羊河几个，但凡一天不调离羊河，他们决不会再让他抬。而一般情况下，他们

“满足？”

谢平看看那张画得很劣的工程示意图，合着虎，柞量了一下那渠的长度，间：“给我多少劳力？”

“谢平，我是决计看不到你挖成这条渠的了。也许明天…也许明年…说不准在哪一个倒霉的早晨，或许夜晚，我就‘塔尸郎’了。我今天能来走走…可但凡我那不争气的又闹腾起来关不住门，我就又不知到哪天才能来再见天日。我总是放心不下你…”“我…好说。土拨鼠。给个拳大的，就能猫里边窝一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