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老爹，得了癌，晚期，医院床位张，安排不去，那人一急就动了手。护士这活儿，真没法。”边上着楼，陶华边说，居然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魏海烽叹气，说：“下午遗告别，找人不方便。”

打陶华的人是一胡拉碴肩膀上落满屑的壮汉。当时，他提着果、罐直接就了病房，护理员拦都没拦住，跟着后面直喊：“探视时间过了。”

那人也不回就往里闯，陶华最烦这人了，她迎面挡住，说：“没听见吗？探视时间过了。”

“怎么不拍个片？”魏海烽气中带埋怨。

“护士长，电话。”护士台，一小护士声音甜甜地喊。这个电话来得太不是时候，把陶华的份完全暴了。陶华注意到那“胡拉碴”一听到“护士长”三个字，浑上下就像过电一样，睛里恨不能迸满天星光。陶华恼怒不已，回就是一句：“问他是谁。”话音未落，那小护士就接上：“您儿。”

“先说魏陶的事吧，就差6分，得赶找人了，实在不行钱。”陶华说。

陶华一下想起来，是中考分数来了！

陶华推过去“胡拉碴”推过来，毕竟是男人，劲儿大，陶华推不过

通厅副厅长许明亮同志死得不是时候。追悼会这天，正赶上全市中考成绩发榜，孩成绩好的，接了手机，乐得忘乎所以，兴得几乎有不像话，好像不是来遗告别，而是来投胎人似的；孩成绩差的，急于找人，站在告别室外面一个电话接一个，忙得没空去遗前三鞠躬。魏海烽刚下车，正准备去告别，手机响了，电话是医院打来的，陶华磕磕绊绊地说：“魏陶中考成绩来了，差6分上重。你给找找人…”

陶华这边电话刚挂，那边一网兜的果、罐就了过来，又沉又零七八碎。“胡拉碴”一边把这些东西往陶华怀里推推搡搡，一边激动异常地说：“您就是陶护士长？早就瞅着您像！早就听人说起过您！说您工作负责、关心病人、业务一——”

陶华就是这样，不自己老公有没有落实儿的事的能力，但她先要下指示，先要给压力，她不是不谅魏海烽，这就是她的脾气。凡事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百分之百的努力。

魏海烽心急火燎地去鞠了仨躬，抹就打了辆车。他等不得再搭单位的班车，儿没考好，这就是大事儿。虽然他知自己赶回去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但不赶回去肯定是要天下大的。魏海烽刻不容缓赶回家。刚到楼下，就看到陶华从租车上下来。陶华一年到全骑车上班，怎么今天打车了？魏海烽走两步赶上，结果陶华一抬，把魏海烽吓了一大，鼻青脸不说，而且腰也受了伤，两手扶着，直不起来。魏海烽问她，她有气无力地说：“唉呀，别提了，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魏陶的事儿，你找着人了吗？”

“没有。”

所有的人笑得前仰后合，宋雅琴抿着嘴乐，一边乐还一边和赵通达换了个神。魏海烽不忍卒听，赶把陶华拦住。事后，魏海烽为这事儿和陶华关起门来吵了一天。本来他是不想吵的，他只想提醒陶华，不会拍就别拍，结果他也不知哪句话没说对付，陶华反倒跟他吵了起来。陶华说：“你以为我你家属跟着你后面去玩啊？我们医院组织澳大利亚七日游我都没去，我跟你来是给你面。我夸你们厅长，怎么就不行了？哪句话说得不对了？你讲理不讲理？我告诉你，我这都是为了你。你别不知好歹。”

“胡拉碴”犹豫了一下，以一可怜的哀求的声调说：“我父亲已经三期，大夫说越早住院越好…”他一边说，陶华一边皱眉，找上她的，永远是这些事儿。

魏海烽知，挨打这事儿，要搁平常，陶华说仨小时都打不住。现在，她三下五除二就说完了，因为她惦记儿，为了儿，她连片都没顾上拍就赶回来。什么事儿大，能大过儿上学？

04

陶华冷冰冰地问：“你认识她吗？”

该去讨好老公的上司，但是她讨好起来总是很吃力而且极不得要领。比如魏海烽把她介绍给厅长周山川，她居然能握着周山川的手说：“周厅长，老听海烽在家说起您。”当着一飞机的人，魏海烽恨不能找个地钻去。周围的人笑成一片，许明亮打趣说：“海烽有在家议论领导的习惯啊？不说我们还真不知，说说说说，都在家说我们厅长什么？”笑声更响亮了，有的人笑了泪。

陶华翻他一，魏海烽忙说：“先说说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告别室里哀乐阵阵，告别室外，手机铃声此起彼伏。毕竟死的不是自己家人。

魏海烽的心倏地一下落到谷底。

“拍片了吗？”

“胡拉碴”跟了过去，目不转睛地看陶华接电话。很快他就听明白了，这位护士长的儿中考离重分数线差了6分，护士长应该很疼儿，不但没有批评儿，反而安儿。他听见她说：“儿，没事！咱就差着6分又不是差得多，想想办法找找人，问题不大，啊？”

陶华边向外推东西，边跟对方解释：“住院由住院统一安排，我说了不算。”

她丢下那个父亲生了癌的倒霉儿，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抓起电话。“陶陶，考了多少分？！”

陶华脸红了，但嘴却像开了的闸门，收也收不住：“海烽说咱们周厅长关心群众，平易近人，没有架…”

那人虽然看上去鲁的，但还是很有几分眉低。他一见陶华那劲儿，立刻就矮了一截，满脸讨好地说：“我不是来探视的，我是来找护士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