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证明你叫文丽?
文丽愣住了,也气笑了。
接待员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阶级斗争的弦一刻也不能放松,现在冒名顶替的多了,你说你是文丽和他是夫妻,谁能证明啊?
佟志急了,说:我说你这个同志,你怎么不讲道理啊!
接待员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小道理要服从大道理,我怎么不讲道理?你再胡闹我可要叫纠察队了啊!我看你这个同志还算老实,怎么也学那些混人搞破鞋啊!
这“破鞋”两个字把文丽和佟志弄火了。文丽扑过去,指着接待员的鼻子问:你说什么?我告诉你我是人民教师,是革命群众。你辱骂革命群众就是犯罪!
佟志护住文丽,对接待员说:找你们领导出来,还是不是社会主义国家啊,怎么不讲道理呢!
接待员声音陡地提高八度,喊:什么领导?革命群众就是领导!谁不讲道理?你说你年纪那么大,领个大姑娘,谁知道你们啥关系?
佟志和文丽一听倒笑了,特别是文丽又羞又气,说:你胡说你,我都仨闺女的妈了。
接待员说:你才胡说!谁信啊,你最多二十八!
文丽羞得转过身。佟志笑得合不拢嘴,伸手说:你这能不能打长途电话?
接待员问:干什么?
佟志说:给我们厂打个长途证明我们身份啊!
接待员说:这没有,去长话局打吧。
文丽说:长话局打你怎么能知道啊?
接待员说:要不你们去厂里打,让厂里出证明也行。
佟志回身拉着文丽说:走吧。
两个人拎着行李往外走,身后接待员不停地嘀咕:什么仨孩子的妈,我老婆生完孩子腰跟水桶一样,直上直下的。你瞧这女人的小腰,细得跟啥一样,一看就没生过孩子,骗谁呀。
两个人一走出招待所就哈哈大笑,引得路人直看。佟志说:美得不知道姓什么了吧?
文丽得意地说:谁叫你不刮胡子不弄头发的!赶紧打电话去吧!
两个人兴奋走几步。文丽突然放慢脚步,说:这电话没法儿打。
佟志问:什么意思?
文丽说:我不想让厂里人知道我跟你一块儿出来。
佟志说:你是我老婆你怕什么?
文丽说:也不是刚结婚,丢死人了!
佟志说:那你说怎么着吧。
文丽说:能不能找个不要介绍信的地儿啊!
佟志说:我怎么知道。
文丽说:怎么遇到点困难就这么不耐烦啊,不会打听啊!
佟志把手里提包往地上一,说:你成心找事儿,是不是?挺简单的事儿怎么到你这就那么复杂呢!
文丽把手上的东西也往地上一扔,说:算啦,什么出差不出差的,回家吧!
佟志说:我机器还没接呢,你自己回吧!
文丽说:你说什么?噢!你压根儿就没真心打算和我一起好好走这一趟。是不是?你存心就是想糊弄我、蒙事儿的。是不是?
佟志拎起包说: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走!
文丽问:哪儿啊?!
佟志说:火车站!
文丽愣了片刻,扑上前扭打佟志说:你还真狠得下心啊…佟志没有去火车站,而是引着文丽找到了一个小的招待所。佟志说:你先在外面等着,你那张嘴,一不小心就得罪红卫兵小将。
文丽说:就你,最高指示老记不住,怎么跟人说话啊?
佟志得意地翻出个小本子,晃晃说:这都记着哪,你说你也不能老跟着我,我不得有个后手啊。
文丽直笑,看着佟志进了小招待所。小招待所里值班的是个戴红袖标的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在听收音机里放的样板戏。佟志听几句知道是《智取威虎山》,而那女孩听得直犯困。佟志只好咳嗽了一声,女孩没听见,他便咳嗽了第二声。这一声大了些,女孩受了惊吓,愣了一下,赶紧抬头说:最高指示,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女孩眨巴眼睛背不下去了。佟志忙往下接: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小同志,你可真是活学活用,这条最高指示你选的真是太准确了。毛主席语录都会背了吧?
女孩得意了,说:老三篇我能倒着背,《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你说吧,背哪段?
佟志赶紧掏出身上带的小本子,说:《愚公移山》!
女孩说:愚公移山,我死了有我儿子,我儿子死了还有他的儿子,儿子的儿子死了还有儿子的儿子的儿子。子子孙孙挖山不止,这叫什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