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还是钱的，我说当然喝免费的，可是有吗，杨说怎么没有。他在学校待了快十年，已经成了一个老炮儿，很多事情都不用钱。比如需要剪指甲了，找不到指甲刀，就去学校小卖卖指甲刀的柜台，让售货员拿一个，试试是否锋利，剪完十个手指，售货员问他怎么样，他说还没觉，想再试，售货员说可是你已经没的剪了，杨说怎么没有，然后就要解鞋带，售货员赶忙收起指甲刀说，别脱了，当心脚底着凉，我的指甲刀不好使，你还是别买了。

一些毕业生已经迫不及待地拍起毕业照，在学校里晃来晃去，走到一便停下来拍照，教学楼、图书馆、宿舍楼、堂、实习车间等都不放过，有的情侣还在小树林、假山后面等隐蔽场所留念，这里对他们有着特殊的意义。

杨冲我喊：“还没喝呢，就了。”

我们叫来张超凡、齐思新和杰，穿过场，墙去歌厅，这样近一些。

到了场，再次踏上跑，百集。这里曾经是我每晚跑步发郁闷的地方，现在跑上的塑胶粒已经磨掉了，只剩下的塑胶，可见有很多人来这里跑步，他们的动机，是否和我当初一样，都迫于青的苦闷呢。我突然绕着场跑了起来。

我说：“你们先过去，我跑几圈，跑完就去。”

跑步的时候，在场撞见了教电工技术的老师，几年前他就常常着半白发半黑发来场跑步，如今着一白发依然在跑，速度却比以前快了，影也矫健了。现在的学生想答疑的时候一定在办公室找不到他，那时候我们想找他就找不到，结果去踢球的时候，看见他正穿着一条刚过的运动衩，侧面开衩，有两条白竖，着烈日在场上奔跑，从此我们称呼他“三分之二阿迪”估计这些年下来，他跑过的路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半个中国了，不知他这么大岁数了为何还如此跑步，也是因为郁闷吗？

还看见曾经打过我们的“独臂侠”依然在兢兢业业地看守场。场第一次翻修的时候，我们上大二，足球场铺了天然草，学校特别惜，宁可长蝗虫，也不让学生上去踢球，还特意派人盯守。一个周末，我们趁着没人，翻去踢球。正踢得

我说：“怎么跑不动。”

本来打算跑五圈，用我觉得耳边生风的速度，但是第一圈下来，已经气吁吁，发闷，持跑完第二圈，嗓像着了火，觉直冒烟，又咬牙跑了半圈，前一阵阵发黑，有儿重脚轻，不得不停了下来，真的是老了，跑不动了，不服不行。

每到毕业的时候，学校里都是一片糟糟，遍地酒瓶和壶的碎片，被抛弃的书本、没有发去的简历、穿破的球鞋、睡烂的床单、崭新的扫帚和墩布、比饭盒还净的白铁簸箕、四一层油泥的搪瓷脸盆，堆得宿舍和楼没地儿下脚。墙上写满毕业言，床板上也刻下自己的名字，还有人在橱里拉了一泡屎，证明自己在这里生活过。有些学生开始为日后准备，偷辆自行车，骑着上班用，或者拆掉上下铺，搬到自己租的房里。对此学校很苦恼，制作了一条条横幅，挂在堂路：“除了文明，什么也留不下；除了知识，什么也带不走。”“有理想、有文化、有德、有素质的四有毕业生。”

杨说：“这么大岁数了，别折腾了，还跑得动吗？”

成群结队的毕业生们，穿学士服、学士帽，像一群群正在蜕变的蝌蚪，不知上岸以后，他们的明天会怎样。也许有人变成了青蛙，越蹦越远；也许有人变成癞蛤蟆，不招人待见；也许还有人变成蛙，刚上岸就被人吃了。

这个结果令我震惊又无奈。

杨说可以去超市喝免费啤酒，有一家啤酒正在促销，免费品尝，咱俩带着报纸去，垫着坐在地上可劲儿喝，还有下酒菜，旁边的副专柜，有免费品尝的猪耳朵和五脏六腑，咱俩一样来儿，就差不多了，有时候我晚上饿了就去超市喝杯啤酒，啃块猪蹄。我说那还是钱喝个痛快吧，别喝几杯就被赶来。杨说，想喝痛快，去KTV，学校旁边新开了一家，两百一个包房，啤酒随便喝，能喝二十四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