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秀没打采地向车窗外看了一：“什么刘矿长？咱们搬走后，这里又换了两茬人了，现在住着一个井总支书记，叫田昌斗。哦，这位同志也失业了！”

黄国秀倒也真能忍辱负重，一不气，脸上仍挂着真诚的微笑：“昌斗啊，田书记虽然不在了，我这个昌斗老弟总还在吧？就不请我和你嫂到家坐坐呀？”

没想到，正尴尬时，门却又开了，田昌斗的老婆穿着个短汗衫就从屋里冲了来：“黄大哥，黄大嫂，你们可别和昌斗一般见识！这犟驴，打从破产下来后和谁都急！快，你们快屋里坐！有些情况我们正想向上级反映哩！昨天前房的吴二嫂还说呢，得找咱老黄大哥好好唠唠，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啊，真要大了！”

叶菁注意到，田家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黄国秀的脸难看极了。

王家老二想不通，镜片后面的睛中着泪光，一连声地责问黄国秀：“黄大哥，你让我怎么自谋路呢？南煤矿全破产了，我又上哪去自谋路？我的路到底在哪里？我上的可是矿业大学，学的是采矿专业啊，没有矿让我采什么？！”

王家老二越发激动：“黄大哥，你们这些当领导也是的，早知南煤田都要破产，为啥还接收我？为啥还情鼓励我回家乡煤矿来？这不是不负责任吗？！”

黄国秀同意了，让司机停了车。也是巧，车刚停下，田昌斗家的门就开了。田昌斗，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端着一个塑料盆来倒，一盆差泼到黄国秀上。

王家老二叹着气说：“是啊，是啊，我们分到南煤田的三个大学

黄国秀这才说话了：“二，这倒不是谁不负责任。南二矿去年破产只是试，南煤田全破产的事当时还没决定，主要是破产经费落实不了。所以，一切就就班，就据技术力量的备，把你分到南三矿去了。今年省里突然给了六个亿，要全破产清算，人事冻结了，像你这情况又不是一个，也就没办法了。”

这时，车已快到矿了，叶菁转移了话题，手向车窗外指了指：“哎，老黄，你瞧，我们过去住过的老洋房，还亮着灯呢，刘矿长可能还没睡吧？！”

这三间小屋叶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一直号称“洋房”是日本人时期盖的，五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翻修过两次，后来就再没翻修过。据田昌斗的老婆说，现在已成了危房。他们一家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女儿小静就是在这里生的。当时，她和黄国秀忙工作，小静从矿托儿所接后经常寄放在左邻右舍的婶大娘家里，可以说小静是在这些婶大娘手上长大的。现在，这些白发苍苍的婶大娘又围在她边了，一一个“菁”地叫着，向她和黄国秀诉说起了自己的困境。

田昌斗仍不给面，着脸：“昌斗老弟倒还在，只是国秀大哥不在了，还说啥呀！”似乎意犹未尽，又讥讽了两句“黄大书记，您和叶检察长就是想搞一次忆苦思甜活动啥的，也别到我这里搞，最好到矿里去看看，今天矿里好像闹！”说罢，再没多看黄国秀一，一脚跨门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黄国秀被问住了，看着王家老二，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的，自己这么火上浇油，只怕这个破产书记真要一回工人领袖了。

据这些婶大娘说，南二矿破产这一年多来，社会治安急剧恶化，偷的抢的卖的全现了，仅仅“老洋房”这一片四十二人家，就有三个被判刑，四个被劳教；还有两例自杀，一个抢救过来了，一个没抢救过来，死在镇医院里了…

让叶菁没想到的是，那位田昌斗书记冷冷看了黄国秀一：“哪还来的什么田书记啊？井总支早解散了！”

田昌斗的老婆咙大嗓门一吆喝，左邻右舍都被惊动了，男男女女不少人围了过来，这个叫“黄大哥”那个叫“黄大嫂”把黄国秀和叶菁往自己家里扯。田昌斗的老婆却死活不，说是人家黄大哥和黄大嫂是想来看看自己住过的老地方。不由分说，把他们夫妇二人拉了自己破旧不堪的三间小屋内。

黄国秀叫着王家老二的小名，开导说：“二啊，你是大学生，和一般只会挖煤的工人同志可不一样啊，又年纪轻轻的，一定要有志气嘛，应该自谋路嘛！”

正和婶大娘们说着，一个镜的文文静静的小伙闻讯赶来了。叶菁一便认了来，这小伙是后栋房王大娘家的老二，小时候抱过他们家小静的。王家老二挤到他们面前，拉着黄国秀的手直喊“大哥”说是自己去年从矿业大学毕业分到南三矿，两个月后南三矿就破产了，问黄国秀自己该怎么办？

叶菁试探：“我们下车去看看好不好？也顺便了解一下情况嘛！”

黄国秀呵呵笑：“哎，我说田书记啊，你就这么迎我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