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才憨厚地一笑:“这…派出所就这几个人,成年忙还干不过来,我要是再休息,大伙就更累了!”
姜所长在旁说:“德才是我们派出所素质最好的民警,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他要休息,我都抓瞎!”
多好的民警,多好的同志!林荫一时不知说啥好,猛地站起来,对严德才道:“走,到你家去看看!”
严德才:“这…我那破家,有啥可看的,别去了…”
林荫已经向外走去。
乍眼看去,严德才的家并不象相象得那么寒怆,几十平方米的旧砖房,小院收拾得十分干净。一个小小的寝室和一个小小的客厅,虽然不宽敞,也收拾得一尘不染,这在农村很不容易。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个家庭到处摆放着花盆,而所有花盆中都栽着一种“花儿”就是龙爪,显然是供严德才用的。林荫注意到,这个家也有一个“大件”那是一台十四英寸的旧彩电,一个秀气文静的小男孩儿正歪在炕上看动画片。
严德才妻子听说局长突然来到,显出几分慌张,手忙脚乱地让座,倒水,不知说什么好。她给人最突出的印象是瘦,一打听,才知道她满身病,不能干重活儿,特别是心脏病最厉害,睡觉时经常睡着睡着心跳就停止了,要严德才呼叫才能缓过来。她说:“我真不知道哪天睡下就再也醒不来了!”
严德才的儿子十岁,上小学三年,长得瘦瘦的,象个小姑娘。姜所长低声告诉林荫,孩子得的是一种血液病,说是血液中有一种虫子,非常难治。严德才的妻子说,孩子今天又发低烧了,上不了课,就回家休息了。说着说着说出了实话:“家里就指着德才一个人了,可他又这样,我真怕哪天他倒下,那我们娘俩可指着谁呀?我跟他说,咱虽然没钱治病,可在家休息对身体也有好处,可他不听,仍然起早贪黑地干,怕机构改革给精简下去…”
严德才被妻子说得脸上冒了汗,忙对林荫解释:“林局长,你别听她的。不过…”想了想又有点担心地问:“局长,都说机构改革咱公安局要下去百分之二十,象我这样的,身体不太好,又没有人,能不能精简下去呀?局长,我跟你说实话,我所以挺着干工作,也和害怕精简下去有关!”
想不到,严德才居然有这种想法。酸楚和愤怒掺杂着在心中升起,大声对严德才说:“你放心,机构再精简也不能精简到你身上,你这样的民警是公安机关的宝贵财富,精简谁也不能精简你!”严德才听了这话露出笑容:“林局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忽然又疑惑起来:“不过,我只会干工作,不会别的,上边也没有人,林局长你在好了,你要是不在…曾局长就讲过,身体不好,不能正常工作的,都得下去!”
林荫不知说什么才好。这,除了严德才本人的理解原因之外,不能不和我们的社会现实有关,改革本来是好事,是为了革除弊端,但实际执行起来,往往由一部分人承受改革的代价,另一少部分人享受改革的成果。如果自己不在清水公安局,真的精简起来,结果真的很难说。
因为还有事,时间长了心情也不好。林荫没有多呆,告辞时,他走到严德才妻子面前说:“对不起,我是公安局长,却不知道我的民警这么苦,对不起你们,我…”他掏了掏口袋,只有200多块钱,就全都拿了出来:“我也帮不了你们大忙,收下吧…”严德才没料到会发生这事,脸色黑得发紫,使劲推辞不受:“林局长,不,我不能收,我知道,你是个清廉的局长,生活也不富裕,我不要,我还能维持…”推辞中,眼泪忍不住流出来。林荫坚决把钱留下往外走去。罗厚平和秦志剑也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严德才的妻子见推辞不掉,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林荫走出严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啥时流出了眼泪。他悄悄把泪水挥掉,边走边想:这是多么鲜明的对比和反差,象严德才这样的同志,一心工作,为社会奉献,却陷入赤贫的境地,而象大军子、偏头这样危害社会,无恶不做的恶棍,却成了大富…严德才好歹还是一个民警,那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又是什么样子呢?当然,从总体上说,改革开放以来,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可也不能否认,由于种种原因,近年来,一些群众的生活日益贫困化,这也是犯罪增多的一个重要原因哪!
在思考着这些问题的同时,林荫下了决心:不能再等了,该动手了,就从这个“偏头”开始。
4
想不到“偏头”送上门来了。
远远就见到派出所门外停着一台挺漂亮的黑色轿车。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边传出他的吵嚷声:“…我是干啥的?你说我是干啥的?没长眼睛耳朵吗?刑警大队侦查员有啥了不起,大官我见得多了,何书记和你们牛局长正在我的新楼喝酒呢,现在我就来找林局长…跟你说实话,我也算公安局半个警察,这大桥派出所我当一半家,你信不信,这办公室装璜和桌椅板凳都哪儿来的,都是我‘偏头’给整的…对,费话少说,你们局长他到底去哪儿了,你赶快给我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