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冯市长书房，黄一平将听到的情况详细说了。原来，又是丁市长秘书小吉酒喝多了，席间悄悄把黄一平拉到僻静，说张大卫副书记最近极力拉拢秦众副市长，两人有结成同盟的趋势。前者仗着市委洪书记撑腰，一心着市长梦，许诺先让秦众常务副市长，分政府里最重要的几个门，等洪书记提到省里了，他和秦再分任党政一把手。据说秦众自知资历不够，难敌冯、张两个劲对手，已有暂退一步的念。丁松市长知后非常生气，他虽然上就要到政协上班，却不想让洪书记派系在委、府两边都一手遮天，因此把秦众叫到跟前痛骂一通，说你怎么这样不长，跟着那帮混哪里能有你的好，梦吧！

听完黄一平的汇报，刚才还面微笑的冯市长，上就神冷峻起来，眉间的川字拧得几乎变了形，咬嚼肌抖动得完全没了规律。见此情景，黄一平的心也骤然，与其说他对冯市长前途担忧，不如说是对自己的未来失去了把握。他知，自己和冯市长的命运，比任何时候都更地拴在了一起。

就说冯市长吧，官到这个份儿上，自然有不少人给他送礼，可他也得给别人送礼，而且这礼数还非常复杂与讲究，细细推敲起来简直就是一门莫测的学问。冯开岭原本农家，大学毕业后先在城师范团委工作，后调到市委书记边秘书，之后随书记调到省里。书记在省委秘书长位置上去世后，他就再回到城。照他在城的位置，说已不需要通过送礼拍什么人的，但是，他每年节前都会带领黄一平和司机老关，拎着些大大鱼拉油之类，大张旗鼓来到师范宿舍，拜访那些退了休的校长、书记、老教师。正月初那几天，他又会独自拎着一些烟酒、保健品，穿梭在市委老大院，看望那些退了休的老领导或其遗孀。这样的效果，是大家都知冯开岭念旧、有情意、没架、知恩图报。得这样评价者，恰恰为当今中国官场所奇缺。

八

认真，有时还会追问一些相关细节。再后来聚会，黄一平就有些心虚，不敢直面那些同事，就好像他是个卖了朋友的犹大，充当着不光彩的间谍角。但是，他也难哪，在冯市长和秘书同仁之间，他别无选择。他只希望那些嗜酒如命的家伙，好好把牢嘴关。后来，直到黄一平不当秘书了才知，那些原本信誓旦旦的同事，竟然没一个是信守诺言者。

冯市长送礼的重，当然是省里那些在位的领导。逢年过节，他必亲自，黄一平不必跟随，甚至老关的车也不常用，邝明达既当司机又兼跑，行踪极其诡秘。冯开岭相比其他城市领导的便捷之，是他曾经在省里工作过，到省城探望领导既轻车熟路，又少了某刻意与尴尬，淡化了那令人一目了然的功利彩。与看望现职领导轻车简从不

对于以怎样的方式，拜访哪几位领导，冯市长和黄一平行了详细谋划。其实，官到冯开岭这级别，有时也很难，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边奉承迎合者不少，可到了关键时刻，能说真心话的人却很少，说到底是不胜寒哪。冯市长这时候和黄一平商量，一方面是因为黄一平熟悉情况，另一方面，黄一平也是他边最可信任的人。如此机密之事，岂可与外人说。

曾几何时，黄一平对于请客送礼极其反。当年在N大学读书那会儿，他的学习成绩一，一手现代诗也得行云，加上有方教授等几个老师极力举荐，毕业时本来已经初定留校，可最后还是被另一个同学鸠占鹊巢。后来分回到城，实力是分在省属城中学，半途又遭遇暗算，竟被发到城郊的五中，直到借调局里才知，又是落败于请客送礼那一。自从到市政府工作，特别是了冯市长的秘书，黄一平终于明白，请客送礼原本就是中国社会的一个基本细胞，更是中国官场的一个有机，有时甚至是阿基米德期待撬动地球的那个支。

黄一平传递过来的信息，也许确有其事，也许只是风起于青萍之末，还可能是对手施放的烟幕或离间之计。可不怎样，省里上就要研究确定考察对象，接着考察组就会驻城，如果真的让张大卫、秦众他们结成同盟，事情就糟了。当务之急，是设法破解张、秦联盟，集中力量对付势占优的张大卫，稳住秦众。冯市长决定，从省里的几个城籍老那儿下手，以迂回战术分而化之。

到冯市长家，刚刚手术院的朱洁也在客厅看电视。黄一平嘴里叫声大，心却不期然得厉害，看到朱洁神坦然，像没事人一样，他才慢慢恢复了平常状态。

冯开岭突然决定，重节要到省里跑一跑，看望几个老领导。在这之前，国庆节和中秋节刚刚过去，冯市长已经到省里跑过一趟，但只是看望了一些现职领导。对退下来的老同志，惯例只有临近节时才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