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舞着小胖手,拍在我的脸上,啪啪地响。“蛤蟆!蛤蟆!”
“蛤蟆是什么?”
“暗号。”
“暗号是什么?”
“蛤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一笑,她也笑了,露出没张齐牙齿的牙床,黑眼睛格外地晶亮。我心中一动,仰头看,夜空突然放晴,一整面洁净如透明蓝水晶的天空,嵌着深深浅浅的星座,遥远的星光隐约形成一条宽阔的乳白色河流,无声地从天宇中流过。只有在巴音布鲁克草原才能见到这样的星空!
我抱紧怀中的孩子,在星空神秘的注视下激动得全身颤抖。
入睡前,我在镜子前面好好打量了一下章之延的容貌。小脸尖下巴,不习惯。放肆的浓眉毛,我喜欢。有点塌的翘鼻子,过得去。黑洞洞的圆眼睛靠得太近,怪怪的。小嘴巴和鼓翘的嘴唇,还算可爱。我知道在我的人生轨迹中永远无法与她相见,除非是像现在这样:她在镜子里面,我在镜子外面。
我把咪咪从婴儿床上抱到大床上。在床头柜上准备了奶瓶和纸尿片。然后我搂着这个小小的肉包一起睡,她粉红的舌头不停地在我脸上添来添去,痒痒的,但很惬意。
“咪,暗号。”我在逐渐侵袭的困意中下意识地嘟哝了一声。
然后,一个温软的童声用跳跃的语调在我耳边放声说:“蛤~蟆!”
梦一个接着一个来了。
在梦里我穿越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世界,我又好像穿越了不同人一连串不同的梦境。而且一直在波狼上震荡。一波又一波。一狼又一狼。
我晕眩得想吐,我什么都忘了,以为自己在做一个晕车的梦。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要去向何方,我不知道梦里这一次又一次的流狼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者这几天的颠簸也许都是梦吧——这起伏翻滚的波狼,像穿越康定城的那条河,滚着汹涌的波涛,发出隆隆的声响,而河水又是那么清澈,可以看见波涛拍打着的河底青石。
然后隐约有什么声音。在那河水的咆哮声中,有什么声音,像是一个孩子欢欣的笑声,渐渐地远去。
晨光中。有清晰的吱啦吱啦的声音传来。
我睁开眼,看到淡褐色的天花板。然后,看到BABY正在拉窗帘,逆光中的她,被勾勒出一个苗条的背影。
“我要上班去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刚才一直在翻身。”她回头问。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呆呆地望着她。
“电脑开机就自动上线,你要想上网直接打开就行。”她指指桌上的东芝笔记本。
我头部酥麻的感觉渐渐消散,然后慢慢地接上了线——在A世界的我,原计划从成都返回后径直去上海的同学家小住两天。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在BABY家醒来的原因。
“好的。”我应了一声,声音有些虚弱,像大病初愈的人。
我慢吞吞地起床,在卫生间找到了我的洗漱用具,在镜子里看到熟悉的面孔,每一个早晨,这张脸总是有些浮肿,无精打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