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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山在那儿
“我今天一定要搞清楚你这个怪癖:为什么从不上岸?”船长对冯帆说“五年了,我都记不清蓝水号停泊过多少个国家的多少个港口了,可你从没上过岸。如果蓝水号退役了,你是不是也打算像电影的主人公那样随它沉下去?”
“我会换条船,海洋考察船总是huan迎我这zhong不上岸的地质工程师的。”
“是陆地上有什么东西让你害怕吧?”
“相反,陆地上有东西让我向往。”
“什么东西?”
“山。”
他们现在站在蓝水号海洋地质考察船的左舷,看着赤dao上的太平洋。一年前蓝水号第一次过赤dao时,船上还娱乐xing地举行了那个古老的仪式,但随着这片海底锰结he沉积区的发现,蓝水号在一年中反复穿越赤dao无数次,他们已经忘了赤dao的存在。
现在,夕yang已沉到了海平线下,太平洋异常地平静,冯帆从未见过平静的海面,这让他想起了那些喜ma拉雅山上的湖泊,清澈得发黑,像地球的眸子。一次,他和两个队员偷看湖里的藏族姑娘洗澡,被几个牧羊汉子拎着腰刀追,后来追不上,就用石抛子朝他们抡石tou,贼准,他们只好zuo投降状站下,那几个汉子走近打量了他们一阵儿就走了,冯帆听懂了他们嘀咕的那几句藏语:还没见过外面来的人能在这地方跑这么快。
“喜huan山?那你是山里长大的了。”船长说。
“不,”冯帆说“山里长大的人一般都不喜huan山,他们总是gan觉山把自己与世界隔绝开来。我认识一个尼泊尔夏尔ba族登山向导,他登了四十一次珠峰,但每一次都在距峰ding不远chu1停下,看着雇用他的登山队登ding,他说只要自己愿意,无论从北坡还是南坡,都可以在十个小时内登上珠峰,但他没有兴趣。山的魅力是从两个方位gan受到的:一是从平原上远远地看山,再就是站在山ding上。
“我的家在河北大平原上,向西能看到太行山。家和山之间就像这海似的一ma平川,没遮没挡。我生下来不久,妈第一次把我抱到外面,那时我脖子刚ying得能撑住小脑袋,就冲着西边的山伊伊呀呀地叫。学走路时,总是摇摇晃晃地朝山那边走。大一些后,曾在一天清晨chu发,沿着石太铁路向山走,一直走到中午肚子饿了才回tou,但那山看上去还是那么远。上学后还骑着自行车向山走,那山似乎随着我向后退,丝毫没有近些的gan觉。时间长了,远山对于我已成为一zhong象征,像我们生活中那些清晰可见但永远无法到达的东西,那是凝固在远方的梦。”
“我去过那一带。”船长摇摇tou说“那里的山很荒,上面只有luan石和野草,所以你以后注定要面临一次失望。”
“不,我和你想的不一样,我只想爬上去,并不指望得到山里的什么东西。第一次登上山ding时,看着抚育我长大的平原在下面延展,真有一zhong新生的gan觉。”
冯帆说到这里,发现船长并没有专注于他们的谈话,他仰tou看天,那里,已chu现了稀疏的星星“那儿,”船长用烟斗指着正上方天ding的一chu1说“那儿不应该有星星。”
但那里有一颗星星,很暗淡,丝毫不引人注意。
“你肯定?”冯帆将目光从天ding转向船长“GPS早就代替了六分仪,你肯定自己还是那么熟悉星空?”
“那当然,这是航海专业的基础知识…你接着说。”
冯帆点点tou:“后来在大学里,我组织了一支登山队,登过几座7000米以上的高山,最后登的是珠峰。”
船长打置着冯帆:“我猜对了,果然是你!我一直觉得你面熟,改名了?”
“是的,我曾叫冯华北。”
“几年前你可引起不小的关注啊,媒ti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基本上是吧,反正那四个大学登山队员确实是因我而死的。”
船长划了gen火柴,将熄灭的烟斗重新点着“我gan觉,zuo登山队长和zuo远洋船长有一点是相同的:最难的不是学会争取,而是学会放弃。”
“可我当时要是放弃了,以后也很难再有机会。你知dao登山运动是一件很hua钱的事,我们是一支大学生登山队,好不容易争取到赞助…由于我们雇的登山协同和向导闹罢工,在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