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而全盛的,它鄙视一切生活在低维世界的凡夫俗子。这时,我才想起来看看大地,见在灰色大气层的遮映下,夜晚城市的灯火犹如火山熔岩,大火、巨轮、污染也都清晰在目。但我没有看到长城。而更多的地方却是漆黑一团,使我想起了妈妈下身的那个奇怪窟窿,它正在我的脚下可怕地张开大嘴,喷出曾经诱人无比的鱼腥气息,现在却是那么的恶心。
我最后一次想了一想曾经呆在她肚子里的哪个孽种,便回头看去,见拴在宇航服上的缆绳正传导来一股不间断的韧性,维持着我与“羊八井”的默契。我们就像是无心木偶,而“羊八井”也仅仅是一种用于承载的暂时过渡。大家的目标还在宇宙尽头。
想到这里我便泪如雨下,小心翼翼地迈开一步,试图融入群星。但我忽然意识到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投影是哪一颗。慌乱之际,耳机中传来了心灵导引者的声音:“看,你的星星正在升起!”天鹰座A!我猛然省悟。每个自我救赎者都拥有自己的星星。还在为太空行走做准备工作时,我便在飞城中多次为天鹰座A定位。作为天鹰座最明亮的恒星,它极好辨识。隔了银河,它与天琴座A遥遥相对。它的表面温度有一万K,因此,它的光呈白色。此刻,这种奇妙的光线从年轻的十六光年之外,攒射于我十六年岁月的心眼池塘,催使我缓缓把头转向这生命之星。它被人观察的样子,与在飞城中时,又有所不同。我忽然怔住了,因为这实在是太不寻常──星星竟然呈现出了成年男子全裸的体征!这是幻觉吗?我一阵恐惧,而又无比兴奋。据有经验的人讲,这正是性狂乱者即将升华为亚神前的回光返照,是告别俗世情人之际的最后一丝心性的恋恋不舍。
“请闭上眼睛。”又传来了导引者女人般的妖冶声音。“想像你即是它。星星是你遥远的过去。十六年前,那时,你是什么?”啊,我是什么?我正是妈妈肚子里的那个孽种,而那位置后来被我的孩子占据。一种极不愉快的情绪包裹着我的身心。我想我一定要摆脱它。我于是闭上眼睛。这样一来所有的星光便都熄灭了,我看到了巨大的黑暗和潮水,它们柔漫地托举着我。一层淡淡的喜悦从心底泛出,却不是俗人感觉中的那种低级喜悦。如扎西所说“那不是简单的清心寡欲。”所谓的“深层的生命”就像一根竹笋,在我的五脏六腑间清爽地穿过,却又有金刚杵的神力。我想,我的前身是一棵树,还是一根草?还是一粒土?只有成为这清静独立的生命,才有资格与洁净的宇宙交媾,而最终告别妈妈那充满粪血和卵子的卑劣身体。
然而,就在这关键的时刻,我感到前额处有一片红晕在起劲跳跃,它扰乱了我的冥想努力。这是幻觉吗?还是思想真的能够改变远方星空的物理现实?不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我违背仪轨,睁开眼睛,看到整个太空都在熠熠生辉。那不是雷电,也不是极光,却比它们更加宏大壮美。天鹰座A黯然隐没了。漫漫白光之下,有一道粉红色的东西横贯了宇宙。我失声惊叫:“难道这就是宇宙的本相?!”但是,心灵导引者和同伴都没有回应。这番意料之外的沉默使我格外惊恐。随着我的话音,闪光刹那间消失殆尽。满天的星星又悉数回现了。但这仅仅是假象,因为天鹰座A正在飞快地退行,那暧昧的样子十分性感。我伸出手欲去捉它,下身却首先硬了起来,我一不小心便朝着星星射起精来。在太空中,十六岁的我体验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和喜悦,两具xxxx孪生兄弟一般一起颤动不停,向外猛烈地喷射。我羞愧地意识到,太空服内竟然没有为此设置特殊的收集装置,那帮家伙只对尿液感兴趣!
这时,伴随着我的抽动节律,星际间又有更多的不明闪光呈现,在无声的黑暗和空虚之中,像是群妖的毒花,种入了昏死仙人的身体。一朵熄灭,跟着又有一朵绽开,夸耀着它藐视神灵的意境。这不期而遇的光芒彻底抹杀了天鹰座A的存在,它无端的美丽和诱惑,使我感受到了被强xx的绝望。这时,一个长长的彗星一般的东西从我身边飘掠而过,后面有一群黑色的块状小家伙在紧紧追逐。在性的高xdx潮中,我耻辱得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醒了过来,发现我已回到了飞城中。隔了舷窗看去,闪光仍在持续,但已不如刚才炽烈。太空战制造的无数垃圾残骸,纷纷扬扬划过我们的城体。我难过得低头不语,轻轻抽泣。
唐小磊阴郁地看着闪光说:“那是把阉割宇宙的刀子。你赶上了,真是不幸。”的确,这把刀子在关键的时刻也阉割了我与星星的亲热。
【二二五七·观天者】
天空中的闪光仍在继续。对此人们已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