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一次离开家门已经有两个月了吧，阿瓦登站在公共汽车站的站牌下，不无慨地想，周围的一切看起来很陌生，泛黄，而且燥。那是上一次沙尘暴的痕迹。不过沙尘暴这个词也已经被屏蔽了，因此阿瓦登的脑海里只是闪过那么一下，思想很快就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接下来阿瓦登启动检查件先扫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无意中加什么词汇。等这一切都完成后，他下了发送键，邮件被送去了。

阿瓦登转过去，看了他一，添添自己裂的嘴，回答说：

From：10045687

男人说，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晰，而且词与词之间间隔也足够长。这“旁听者”还没有密到能够完全捕捉到每一个人语速和语调的程度，因此有关门要求每一位公民都要保持这说话风格，以方面检测发言人是否使用了规定以外的词汇。

站在阿瓦登旁边的是一个穿着蓝制服的个男人。他先是狐疑地看了阿瓦登一，看到后者沉默地沉在黑大衣里，他的两只脚替移动，缓慢地凑了过去，装漫不经心对阿瓦登说：

“屏蔽”是个专有名词，被屏蔽的词将不允许再度被使用，无论是在书信里还是都不允许。讽刺的是“屏蔽”一词本也是被屏蔽的词汇之一。

这个列表是经常更新的，每一次更新都会有几个词在列表上消失，于是阿瓦登不得不费劲脑寻找其他词语来代替那个被屏蔽掉的词语或者单字。比如在以前“运动”这个词是可以使用的，但后来有关门宣布这也是一个词汇，阿瓦登只好使用“质位移”来表达相同的意思。

他对照着这份列表，很快就完成了一封文字风格与来信差不多的EMAIL——健康词汇表迫使人们不得不用最短的话来表达最多意思，而且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修辞，所以这些信件就好象是那杯蒸馏一样，淡而无味，阿瓦登有时候想，他早晚也会和这些和信一样腐烂，因为这些信是他写的，是他喝的。

“To:19842015

阿瓦登又重复了一次这个词，他也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烟和酒了，也许是缺货的关系吧，这是常有的事。不过有一很奇怪“旁观者”这一次却没有发警报。以阿瓦登的经验，以往一旦烟、酒或者其他生活必需品发生短缺现象，这个词就会暂时成为被屏蔽掉的词汇，直到恢复供给为止。

这封信很简短，但是内容很充实。19842015是阿瓦登的网络编号，而10045687则是他的一位同事的编号，这工作质的信件通常都以编号相称。信的内容是几个不连续的英文单词，这是有关门所提倡的一电邮件书写方式，因为这样可以方便件检查信件中是否有词汇。

阿瓦登打开回信的页面，同时另开了一个窗，打开一份名字叫“网络健康语言词汇列表”的TXT文档。这是有关门要求每一位网民所必须使用的词汇。当他们书写电邮件或者使用论坛服务的时候，都得从这个词汇列表中寻找适合的名词、形容词、副词或者动词来表达自己想要说的话。一旦过滤件发现网民使用了列表以外的词，那么这个词就会被自动屏蔽，取而代之的是“请使用健康语言”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疲惫，红的睛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的特征，这是长时间挂在网上的关系。他的发蓬，嘴边还留着青的胡碴，制服下的衬衣领散发着刺鼻的霉味。能看的，他也很久不曾到街上来了。

“烟，有吗？”

“旁听者”就是为了防止这事而发生的，这是一便携式的语言过滤，当携带者说词汇的时候，它就会自动发警报。每一位公民外前都必须要携带这个装置，以便随时检讨自己的言语。当人们意识到旁听者存在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选择沉默，至少阿瓦登是如此。有关门正逐步试图让网络和现实生活统一起来，一起“健康”

这就是阿瓦登每天的生活，今天比昨天更糟糕，但应该比明天还稍微好一。事实上这个叙述也很模糊，因为阿瓦登自己并不清楚什么是“好一”什么是“更糟糕”“好”与“坏”是两个变量，而他的生活就是一个定量，只有一个常数叫“压抑”

男人很失望，又一次不甘心地张开嘴。

Subject:模块、已经、完成、当前、项目、是否、开始。”

纽约的街上人很少，在这个时代，互联网的普及率相当地，大分事务在网上就可以解决，有关门并不提倡太多的外活动。太多的外活动会导致和其他人发生理接，而两个人发生理接后会发生什么事则很难控制。

“没有。”

他的不安分地转了几转，神偶尔撇到了摆在地板上的老式电话机，他忽然想到还必须要去有关门申请自己的BBS论坛浏览许可证。于是他关掉“工作”和“电邮件”窗，退了网络登陆。阿瓦登在这些事的时候毫不犹豫，他很兴能够暂时摆脱互联网络，在那上面他只是一串枯燥的数字和一些“健康词汇”的综合。

阿瓦登微微地叹了一气，觉得有些失望。每一次他收到新的电邮件，都希望能够有一次新鲜的刺激来撞击他日益迟钝的脑神经，每一次他都失望了。其实他早就知这一，只不过他觉得保持期待至少能够享受到几秒钟快。就好象他期待着打电话过来的是一个圆温柔的女声音一样。不给自己一些渺茫的希望，阿瓦登觉得自己迟早会疯掉的。

阿瓦登推开鼠标，把脑袋向后仰去，长长地呼了一气。（至少“呼”这个字还没有被屏蔽）这是空虚的表现，他想哼些歌，但却又不记得什么，转而了几下哨，但那听起来与一只生了肺结的狗差不多，只得罢。有关门象幽灵一样充斥在整个房间里，让他无法舒展自己的烦闷。就好象一个人在泥沼里挣扎，刚一张就被泥，甚至无法大声呼救。

“没有。”

阿瓦登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耳朵上空的，没有挂着那个银灰的小玩意“旁听者”这实在是一件严重的事情。不携带“旁听者”外，就意味着语言不会再被过滤，一些不健康的思想和言

这时候正是11月份，寒风凛冽，天空漂浮着令人压抑的铅灰云，街两旁的电线杆仿佛落光了叶的枯树，行人们都把自己包裹在黑或灰的大衣里面，缩成空旷街上的一个个黑飞快移动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烟雾将整个纽约笼罩起来，不用过滤罩在这样的空气里呼将会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情。

“酒，有吗？”

阿瓦登没有留下备份，因为他的机里没有盘，也没有驱、光驱或者USB接。这个时代宽带技术已经得到了很大发展，应用件可以集中在统一的一个服务中，个人用调用时的速度丝毫不会觉得迟滞。因此个人不需要盘，也不需要本地存储，他们在自己电脑里写的每一份文档、每一段程序、甚至每一个动作都会被自动传送到有关门的公共服务中，这样便于理。换句话说，阿瓦登所使用的电脑，仅仅备输和输两功能。

阿瓦登找一件破旧的黑呢大衣，那件大衣继承自他的父亲，袖和领已经磨损的很严重，个别地方有灰的棉来，但还是很耐寒。他把大衣到上，上一副墨绿的护镜，用过滤罩捂住嘴。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旁听者”别在耳朵上，然后走家门去。

完成了这封信后，阿瓦登再度陷了绵绵的焦躁状态，这是一个连续工作了三天的程序员的正常反应。这情绪很危险，因为它让人效率低下神低迷，而且没有渠发。“疲劳”、“烦躁”以及其他负面词汇都属于危险词汇，如果他写信给别人抱怨的话，那么对方收到的将会是一封写满“请使用健康语言”的E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