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如此,”夫铭说“我还是建议你听我说一说。”
夫铭大约花了十五分钟的时间,以精简的语言描述心理史学的可能性——将社会的自然定律组织起来(每当提到那些定律时,他总会改变语调,让人一听就知道有引号存在),并在大量借助几率之下,使预测未来变得可能。
他说完之后,一直面无表情聆听的日主十四说:“我觉得这是一种极其不可能的臆想。”
满面愁容的榭顿似乎有话要说,无疑是要表示观点。但夫铭原先轻放在谢顿膝上的一只手,此时却突然收紧,用意非常明显。
夫铭说:“有这个可能,元老,但皇上不这么想。话说回来,皇上本人是个相当敦厚的人物,我指的其实是丹莫茨尔,他的野心不必由我来告诉你。他们很想得到这两位学者,这就是我带他们来此避难的原因。我绝不相信你会为丹莫茨尔工作,将两位学者送到他的手上。”
“他们犯了一项重罪…”
“没错,我们知道,元老。可是这项罪名之所以成立。只是因为你选择要如此判定。它根本没有任何实质的伤害。”
“它对我们的信仰造成伤害,对我们内心最深的感情…”
“可是请你想想看,假如心理史学落入丹莫茨尔之手,那将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没错,我承认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是姑且假设有了结果,而帝国政府善加利用——能够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能够掌握独一无二的先见之明,并在它的指导之下采取对策。事实上,他们所采取的对策,必将是营造帝制所欲发展的另一种未来。”
“怎么样的未来?”
“帝制所欲发展的未来将是极度中央集权,元老,难道你对这点还有疑问吗?你很清楚,过去数世纪以来,帝国一直稳定地朝地方分权发展。如今,许多世界只在口头上承认皇帝,而实际上是在实行自治。甚至在川陀这里,也有地方分权的事实。麦曲生大部分的事务都不受皇权干涉,只是其中一个例子。你以元老的身份统治,没有帝国官员在旁监督你的行动和决策。假如让像丹莫茨尔那种人依照他们的喜好调整未来,你认为这种局面还能维持多久?”
“仍然是毫无根据的臆测,”日主十四说“不过我必须承认,这听来的确令人不安。”
“另一方面,假设这两位学者能完成他们的工作——你也许会觉得可能性并不高,但这只是假设——那么他们一定会记得,你在没必要那样做的时候,曾经对他们网开一面。然后我们不难想见,他们会研究出如何安排一个未来,比如说,能让麦曲生得到一个自己的世界,一个能改造成和失落世界极为相似的世界。即使这两位忘了你的仁慈,我也会从旁提醒他们。”
“这…”日主十四支吾着。
“好啦,”夫铭说“你心里究竟在怎么想,实在不难判定。在所有的外族人当中,你最不相信的一定是丹莫茨尔。虽然心理史学成功的机会不大(要不是我对你诚实,我也不会承认这一点),但并不等于零;如果它能帮你们重建失落世界,你又夫复何求?难道你不愿为这件事冒一丝风险?好啦!我向你承诺——你知道我从不轻易承诺任何事。把这两位放了,为你内心的愿望留点机会,总比全然无望要好。”
在一阵沉默后,日主十四叹了一声:“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外族男子夫铭,可是我们每次见面,你总是说服我做些并非我真正想做的事。”
“我曾经误导过你吗.元老?”
“你提出的条件,机会从来没这么小。”
“而可能的报偿却那么高,两者互相扯平了。”
日主十四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把这两个人带走,带他们离开麦曲生,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他们。除非有一天…但那绝不是在我有生之年。”
“或许如此,元老,可是你的族人已耐心等待了近两万年。难道你们拒绝再等上个…也许两百年?”
“我一刻也不愿再等,但不论需要多少时间,我的族人都会等下去。”
他一面起身,一面说道:“我会叫人通通让开,带他们走吧!”
60
他们终于回到一条隧道内。当夫铭与谢顿驾着出租飞车,从皇区前往川陀大学时,就曾经穿越过这样一条隧道。如今他们置身于另一条隧道,正从麦曲生前往…谢顿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不太敢开口发问,夫铭的脸庞像是花岗岩雕出来的,最好别说话招惹他。
夫铭坐在这辆四座飞车的前座,右边的座位是空的,谢顿与铎丝则分坐在后座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