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声。“血啊！”这二字像一支尖针，直刺苏培的神经。这时一架人力车正从那“奥斯汀”旁边缓缓而过，像一束枯萎的覆在车上的，是看不见面的一个绯红旗袍的少妇，旗袍上一大滩血渍，还没有。苏培正在惊骇，又看见跟在那架人力车后面的，却是一卡车，车上横七竖八，男、女、老、小，长袍短褂的、赤脚草鞋的，约莫有十来个；苏培那有经验的医生的睛仅那么一瞥，就知这一车的都已经断了气了。

苏培说着又朝陈克明看了一。陈克明着微笑。他知苏太太疼这女儿，并且苏太太也受不得刺激，她的心脏不太健康。

阿金满脸惊慌，劈面就叫：“啊哟，老爷，大小没回来么？太太又打坏了，打伤了…”她觉得老宝在后面拉她的衣襟，就把话缩住，侧着让苏培他们去。

苏培他们三人都呆住了。

苏培惘然望着，心沉甸甸地越来越难过；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了，终于成为漆黑一团。他下意识地举手向上一，扑索索地随手掉下了几滴泪。

他们在一对黑油的铁门前下了车，罗求知抢前一步，去电铃。开门的正是女仆阿金，老当差宝却躲躲闪闪缩在后边。

端茶来的时候，阿金便成了质询的对象。

阿金不像刚才那样慌慌张张了，但她也不知这不幸事件的前因后果。她只说：“严老爷自己也差一儿吃着了炸弹。

“培，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候“奥斯汀”动了“奥斯汀”旁边的那座小山似的塌车也动了，苏培坐的人力车自然也跟着在动了；可是苏培都不觉得。他的望住了那继续鱼贯而来的载着受伤者的各式车；他屏息默数受伤者的数目，然而使他惊骇万分的，却不是伤者数目之多而是其中妇女和小孩特别多，并且他们十分之八九显然都是受人践踏而致伤，也有被车辗伤的。

一会儿以后，那挂在明里的“苏培医寓”的搪瓷牌已经望得见了。苏培扭转，对后面车上的罗求知说：“阿求，回姨妈问起辛佳的情形，还是拣她喜的话骗骗她罢。”

苏培摇了摇，随答一句“谁知呢”眉便皱起来了。他忽然有了不祥的预。

“嗯，可是我们要给辛妹送衣服去呢，姨妈见了问这是什么，可怎么回答？”

罗求知

老宝吞吞吐吐说：“严仲平严老爷来的电话。…太太是开了午饭去的。严老爷说，已经送太太了医院…”

“哎！”苏培只喊了这一声，就跑大门去了。

苏培定神一看，陈克明教授的车已经在他旁边，后面是罗求知。原来他们离开那纷可怖的三叉路已经相当远了。

“哦。”陈克明漫应着，不置可否。半天来，他对于这位年轻人的太心于苏辛佳小的事，早已到不耐了；这位漂亮的年轻人在两小时中了十几个主意，都叫人听了作呕。

罗求知松了一气，似乎放了心了，他很有把握似的对陈克明说：“苏太太呢，大概没事，”语气一顿，忽然转换了话题，而且两灼灼带有试探的意思“可是，辛佳，有儿麻烦罢。”

“不要让她看见啊。我叫阿金悄悄地收拾，不让她看见。”

“哦！”陈克明突然扬声，便把罗求知的话打断了。陈克明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自顾自走向窗前，心里却又想起刚才他们在那边跟王科长办涉的时候，罗求知的表现简直有卑鄙。

太太运气好，刚刚碰到了严老爷。”

然而罗求知不因陈克明之冷淡而失却勇气，他郑重地凑近陈克明边，低声又说：“不过，也许很快就可以解决，关键在辛佳的态度。那个王科长私下里跟我说…”

了大门是一个小院，正面两间，一间是苏培的诊病室，一间是客厅（也作为病人候诊室用的），这两间的向着院的门儿通常都关闭，另走右首的通客厅的侧门。今天不知为什么，客厅的向着院的半截玻璃门开得直的，然而苏培好像没有看见，依然绕走侧门；在侧门前的台阶上，他还绊了一跤。

陈克明和罗求知了客厅，便听得苏培在后面楼梯打电话“喂，喂，”的呼声有些发抖。这不幸的袭击太突然了，陈克明也觉得心里糟糟。罗求知一会儿走客厅去听苏培打电话，一会儿又走回来，站在窗前仰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