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愿往下作？”司长笑了。

“几时才能不想想看呢？”沈二哥重了一句，作为回答。

“几时咱们才能不想想看呢？”司长叹息着。

“说真的，当你说想想看的时候，你想什么？”“我？”沈二哥要落泪：“我只想把自己放在有垫的地方，不碰。可也有时候，什么也不想，只是一习惯，一习惯。当我一说那三个字，我就觉得自己小了一些。可是我还得说，象小麻雀听见声儿必飞一下似的。我自己小起来，同时我这不舒服叫作压迫。我疑心。事事是和我着。我抓不到什么，只求别沉下去，象不会的落在河里。我——”

沈二哥的嘴中冒了。“司长，对！咱们，我，一天一天的思索，只是为‘躲’，象苍蝇。对谁，对任何事，想想看。明，不吃亏。其实，其实…”他再找不到话，嗓中堵住了什么。

“沈二哥，假若在四川，或是青海，有个事情，需要两个人，咱俩可以一同去，你去不去？”

辈没说过这样的话。

沈二哥心中打了鼓，几乎说“想想看”来。他住了嘴：“晚上见，司长。”他退屋。什么意思呢？什么意思呢？它呢，已经就是已经。看司长的神气，也许…不！该死反正活不了。不过，真要是…沈二哥的脸慢慢白了，嘴自己动着。他得去喝盅酒，酒是英雄们的玩艺儿。可是他没去喝酒，他没那个习惯。

司长愣了，手下没有一个人敢这样说话，特别是沈二哥；沈二哥一定有病，也许是喝了两盅酒“沈先生，我不能上回答你；这么办，晚上你到我家里，咱们谈一谈？”

“是。”沈二哥的声音低而好听，自己听着都耳。说完了，似乎随着来了个声音：“你”他也觉来自己是一一往里缩呢。可是他不能改，特别是在司长面前。司长比他大的多，他得承认自己是“小不”况且司长这样客气呢，能给脸不兜着么？

司长真等着他呢。很客气，并且他叫沈二哥：“你比我资格老，我们背地里都叫你沈二哥，坐，坐！”沈二哥激司长，想起自己的过错，不该和司长耍脾气。“司长，对不起，我那么无礼。”沈二哥待了这几句，心里合了辙。他就是这么说话的时候觉得自然，合分。“自己一定是疯了，跟司长翻脸。”他心里说。他一也不了，规规矩矩的坐着，睛看着自己的膝。“司长叫我什么？”“没事，谈一谈。”

“你在衙门里有十年了吧？”司长问，很亲的。“十多年了，”沈二哥不敢多带情，可是不由的有骄傲，生命并没白白过去，十多年了，老有差事作，稳当，熟习，没碰过钉。

“我想想看，”沈二哥不由的说来了。

载一九三四年十一月《现代》第六卷第一期

“象个没病而怕要生病的，”司长接了过去。“什么事都先从坏里想，老微笑着从反面解释人家的好话真话。”他停了一会儿。“可是，不用多讲过去的了，现在我们怎办呢？”“怎办呢？”沈二哥随着问，心里发空。“我们得有劲儿，我认为？”

他决定到司长家里去。一定没什么错儿；要是真得罪了司长，还往家中邀他么？说不定还许有好“”的结果；人是得，哪怕偶尔一次呢。他不再怕，也不告诉太太，他一声不的去见司长，得到好再告诉她，得叫她看一手两手的。沈二哥几乎是了兴。

司长哈哈的笑起来，可是他很快的止住了：“沈二哥，别脸红！我也得这么说，假如你问我的话。咱们完了。人家托咱们捎封信，带东西，咱们都得想想看。惯了。裹在被里咱们才睡得香呢。沈二哥，明天我替你办加薪。”“谢”堵住了沈二哥的。

“今天你在衙门里总算有了劲儿，”司长又笑了笑“但是，假如不是遇上我，你的劲儿有什么结果呢？我明天要是对长有劲儿一回，又怎样呢？”

“事情大概就了！”

沈二哥回答不，觉得直往里。他的心疼了一下。还愿往下作？是的。但是，这么下去能成个人么？他真不敢问自己，木住了，全是空的，全是。“你看，今天你找我去…我明白…你是这样，我何尝不是这样。”司长思索了会儿。“咱们差不多。没有想想看，你说的，对了。咱们都坏在想想看上。不是活着，是凑合。你打动了我。咱们都有这时候，不过很少敢象你这么直说来的。咱们把心放在手上捧着。越活越。”司长的中真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