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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神(2/4)

情的故事往往是平凡的,正如雨秋霜那样平凡。可是平凡的人们偏在这些平凡的事中找些诗意;那么,想必是世界上多数的事是更缺乏彩的;可怜的人们!希望我的故事也有些应有的趣味吧。

她父母在家的时候,她只能隔着窗儿望我一望,或是设法在我走去的时节,和我笑一笑。这一次,她就象一个小猫遇上了个好玩的伴儿;我一向不晓得她“能”这样的活泼。在一同往屋中走的工夫,她的肩挨上了我的。我们都才十七岁。我们都没说什么,可是四只彼此告诉我们是欣喜到万分。我最看她家上那张工笔百鸟朝凤;这次,我的匀不工夫来。我看着那双小绿拖鞋;她往后收了收脚,连耳儿都有红了;可是仍然笑着。我想问她的功课,没问;想问新生的小猫有全白的没有,没问;心中的问题多了,只是被一什么力量给封起来,我知她也是如此,因为看见她的白的脖儿直微微地动,似乎要将些不相的言语咽下去,而真值得一说的又不好意思说。

小房的门闭着,窗上门上都挡着牙白的帘儿,并没有影,因为光不足。里边什么动静也没有,好象它是寂寞的发源地。轻轻地推开门,静寂与整洁双双地迎我去,是迎我;室中的一切是“人”的,假如外面景是“鬼”的——希望我没用上过于烈的字。

许因为怕听我自己的足音?月季对于我是有些端前后的暗示,我希望在哪儿贴着张黄纸,印着个硃红的判官,在两束香艾的中间。没有。只在我心中听见了声“樱桃”的吆喝。这个地方是太静了。

有一件足以自的,我那系在心上的耳朵始终没听到她的定婚消息。还有件比这更好的事,我兼任了一个平民学校的校长,她担任着一功课。我只希望能时时见到她,不求别的。她呢,她知怎么躲避我——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她失去了十七八岁时的天真与活泼,可是增加了女的尊

我走,极慢的,她送我到帘外,上蒙了一层。我走到二门,回了回,她已赶到海棠下。我象一个羽似的飘去。

她在临窗的一个小红木凳上坐着,海棠影在她半个脸上微动。有时候她微向窗外看看,大概是怕有人来。及至看清了没人,她脸上的影都被悦给浸渍得红艳了。她的两手换着轻轻地摸小凳的沿,显着不耐烦,可是喜的不耐烦。最后,她地看了我一,极不愿意而又不得不说地说“走吧!”我自己已忘了自己,只看见,不是听见,两个什么字由她的来?可是在心的猜对那两个字的意思,因为我也有那样的关切。我的心不愿动,我的脑知非走不可。我的盯住了她的。她要低,还没低下去,便又勇敢地抬起来,故意地,不怕地,羞而不肯羞地,迎着我的。直到不约而同地垂下去,又不约而同地抬起来,又那么看。心似乎已碰着心。

有一次,她家中落了,并不使人十分悲伤的丧事。在灯光下我和她说了两句话。她穿着一孝衣。手放在前,摆着孝衣的扣带。站得离我很近,几乎能彼此听得见脸上力的激,象雨后的禾穀那样带着声儿生长。可是,只说了两句极没有意思的话——的一些动作:我们的心并没它们。

我们都二十二岁了,可是五四运动还没降生呢。男女的际还不是普通的事。我毕业后便作了小学的校长,平生最大的光荣,因为她给了我一封贺信。信笺的末尾——印着一枝梅——她注了一行:不要回信。我也就没敢写回信。可是我好象心中燃着一束火把,无所不尽其极地整顿学校。我拿办好了学校作为给她的回信;她也在我的梦中给我鼓着得胜的掌——那一对连腕也是玉的手!

以后,再没有这机会。

提婚是不能想的事。许多许多无意识而有力量的阻碍,象个专以力气自雄的恶虎,站在我们中间。

没有象那一回那么的了。我说“那一回”因为在那一天那一会儿的一切都是的。她家中的那株海棠正开成一个大粉白的雪球;沿墙的细竹刚新笋;天上一片晴;她的父母都没在家;大白猫在下酣睡。听见我来了,她象燕儿似的从帘下飞来;没顾得换鞋,脚下一双小绿拖鞋象两片绿的叶儿。她喜得象清早的光,腮上的两片苹果比往常红着许多倍,似乎有两颗香红的心在脸上开了两个小井,溢着红的胭脂泉。那时她还梳着长黑辫。

我的心起来了!我决不是了复杂而光灿的诗境;平淡朴是此的音调,也不是幻景,因为我认识那只绣着白的小绿拖鞋。

一大间,用幔帐截成一大一小的两间。幔帐也是牙白的,上面绣着些小蝴蝶。外间只有一条长案,一个小椭圆桌儿,一把椅,全是暗草的,没有油饰过。椅上的小垫是浅绿的,桌上有几本书。案上有一盆小松,两方古铜镜,锈比小松浅些。内间有一个小床,罩着一块快垂到地上的绿毯。床首悬着一个小篮,有些快的茉莉。地上铺着一块长方的蒲垫,垫的旁边放着一双绣白的小绿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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