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说话，你先睡一会儿罢，”她忍住悲痛说，她给他盖上了棉被。

“那么我们两个中间走开一个就成罗，哪个兴哪个就走，这不很公平吗？”树生半生气半开玩笑地说。

他一直咬嘴在支持着。但是他听见母亲的这几句话以后，他的神的力量上崩溃了。他并不回答她，却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前，倒在床上。他发一声痛苦的。

“怎么你又在咳嗽？你快躺下去歇歇罢，”她关心地说，她抬起来看他。“你快去睡！你脸这样难看！你的病刚刚好一，现在怕又要发作了，”她惊惶地说。

“哪里的话？你不要怕，过两天就会好的，”妻柔声劝他。

“妈，你放心，我不会死。我们这贱骨不会死得这么容易，”他吃力地、伤地说。而其实他所想的正是这个“死”字。“死”使他悲观，使他难过。

妻连忙走到床前，母亲立刻从小屋里跑来。两个女人都站在他的边，齐声问着：“怎么又咳嗽啦？”

“其实死了也好，这个世界没有我们生活的地方，”他自语似地说。

“宣，你要当心啊。时局这样坏，你又病倒，叫我怎样办？”她有张皇失措的样，带着哭声说。

“对你也并没有什么不公平。这是真话：你把两个人都拉住，只有苦你自己，”树生坦然答。

“我睡一下，我睡一下，”他喃喃地说。

“我们可以不逃难了，”他读完了那条消息放心地说；他想下床，可是他刚刚移动他的，就倒了下去。他叹了一长气。

“对你这自然公平，可是对我你怎么说呢？”他烦躁地说。

“你不要这样想。我们没有偷人，抢人，杀人，害人，为什么我们不该活？”母亲愤恨不平地说。

“我不是病，我不是病，”他有气无力地说，接着他又咳了几声嗽，他的咳声空虚无力，很可怕。

“怎么，宣，你又躺下来了？”她顺问了一句，声音还是那么清脆，脸上带着笑容。

“可是我宁愿自己吃苦啊，”他痛苦地说，终于忍耐不住，爆发了一阵咳嗽，咳声比他们的谈话声得多。

一双变得糙的手伸冰冷的中去。

母亲看见树生来，大吃一惊。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话。羞和愤压倒了她。

“可是你们两个人我都离不开。你跟妈总是这样吵吵闹闹，把我夹在中间，我怎么受得了？”他开始发牢。

“你喝茶罢？”妻说，他。母亲却抢着去端了一杯茶来。妻看了母亲一，也不说什么。

“你睡你的，不要起来。我给你带来好消息：独山克服了，”树生望着他兴地大声说。“这是晚报。”她把手里的一张晚报递给他。

“啊，”他好象从梦中醒过来似地应：“没有，”他摇摇。

“你怎么啦？你怎么啦？”她惊问，连忙走到床前来。

他摇摇恳切地说：“这样不好。你看我的面上对妈客气。你们和解罢。”

“我不怕，”他摇摇说。“不过我知我不会好了。我满嘴腥气，我又在吐血。”

妻不由自主地朝床前痰盂里看了一。她打了一个冷噤，但是她仍然安他：“吐血也没有多大关

“让她去，让她去，”树生低声对他说，一面了一个手势。

“我走累了，现在躺一会儿，”他连忙撑起半个答。

“好象要搬，又好象不搬，我不大清楚，”他答，接连咳了几声嗽。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大开，树生回来了。

母亲什么话也不说，就板起脸孔躲小屋去了。“妈，”他在床上唤她，可是她连也不回过来。

他带着苦笑跟在她的后面，默默地望着她搓洗衣服。他忽然觉得发，睛发黑，心里难受得很，他差一跌倒在地上。他连忙靠着墙，闭上睛养神。

“她一直恨我，怎么肯跟我和解？”树生说，她仍然保持着愉快的心情。

他侧起，咬着，着气，咙，心里难过。他泪汪汪地望着她们。

“那么不会搬兰州…”她又说。

“你还要说不是病！还不肯休息！要是真的再倒下来，你怎么受得住？”母亲着急地责备，她的泪顺着脸颊直。

他咳了两三痰，缓了一气，接过了茶杯，吁吁地说：“我要死了。”

母亲埋着，看不见他这情形。她还在对他讲话。她说：“家里少了那个女人，什么事都简单多了。…小宣这个星期一定要回来的。这个孩很可怜，他妈从来不他。…今天外面谣言更多，人心惶惶，好象大祸就要临。我却不。这些年什么日我没有过过！未必还有更苦的在后！…你公司里有什么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