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银。”弥生喊了一声，了和服的下摆，逃走了。银平追了上去。弥生不过气，停下了脚步，冷搂住了银平的肩膀。

这时候，牵着小狗的少女从土堤走了下去，银平睁开睛的时候，只见男学生站在上堤上目送着她。银平也猛然站起来，目送走下坡的少女。映在银杏树叶上的夕影重起来了。已无过路行人，少女连也不回。走在前的小狗，拖着链条，急于回归。少女迈着轻快的小步，太了。银平心想：明天黄昏，这少女一定还会登这坡的。他想着想着打起哨来。他朝着野站立的方向走去。野发现了银平，望着他，他也没有停止哨。

野不予理睬。

“不用怕。”

“我跟你说话呐，你真快活啊。”

野转过来说：

“因为我父亲在这村上被人杀了。”

杀死扔在湖里的。他喝了湖，也像是溺死的。也有人怀疑，可能是在岸边和什么人争吵被推下中。令人可恨的是，弥生家里有人指桑骂槐，说银平的父亲大可不必特地到妻老家来自杀嘛。十一岁的银平痛下决心：假使父亲是被人下毒手，就非要找到这个仇人不可。银平到了母亲老家，就来到了浮上父亲尸的附近，躲在胡枝的繁枝茂叶之中，观察过往的行人。他想绝不让杀死父亲的人平安无事地通过这里。有一回，一个牵着的男人走过来，发起脾气。银平吓了。有时还绽开了白胡枝。银平折了一朵，带回家里，夹在书本里标本，他发誓要报仇。

银平拥抱弥生，仅此一回。

“姑妈曾对家父说：如果住在那房里，我也会死去的。这话我听见了。”

众所周知，弥生的家、银平母亲的娘家，早年就是湖畔的名门世家。她为什么要嫁到不是门当对的银平家里来呢？母亲是不是有什么缘由呢？银平对此抱有怀疑，是在几年以后的事了。那时候，母亲已经同银平分手回到了娘家。银平上东京攻读后，母亲患肺病在娘家与世长辞，原来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一丁学费也断绝了。银平的家，祖父也已故去，现在剩下祖母和姑妈还健在。听说姑妈要了一个在婆家生下的女儿来抚养。银平长年没同家乡通信，也不知这个女孩是否已经嫁。

“我才不逃跑呢。我跟你没事。”

野背向他正要走开，银平就说：

弥生看见银平刷白的脸，吓了一大。

银平到，自己尾随町枝来到草坪上随便躺下来，同从前自己在弥生的村庄的湖边上，躲在胡枝丛中相比，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一样的哀伤，掠过银平的心间。为父亲报仇的事，他已经不再那么认真思考了。纵令杀父的仇人还在世上，现今也已老态龙钟。如果有个老丑的老来找银平，忏悔杀人的罪过，银平会不会像消除了缠的鬼那样痛快呢，会不会唤回当年两人在那里幽会的那青呢？往昔山樱倒映在弥生村里的湖面上的情景，如今还清晰地浮现在银平的心上。那是一泓平静得连一丝涟漪也没有的、大镜一般的湖。银平闭上睛，想起了母亲的容颜。

“我觉得你的情人很漂亮。这不行吗？真是丽的姑娘啊

野仍站立不动。

“你真快活啊。”银平对野说。

“唉呀，不要挂着一副讨厌我的面孔嘛。在这儿坐下来谈谈吧。如果有人得到幸福，我就羡慕他的幸福。我就是这人。”

“你搞错了，你以为我是想敲竹杠吗？来，请坐下来。”

“阿银，回家吧。倒映在湖面上，不知怎的，真叫人生怕哩。”

“就说我母亲吧，她也不愿意回家呀。”银平对弥生愤愤地说。

弥生还没有告诉银平，村里人传说银平父亲的幽魂会在湖边现呐。据说只要经过银平父亲死亡的那湖岸边，就会听见脚步声尾随而来。回首顾盼却不见人影。就逃跑，幽魂的脚步不能走动；人跑远了幽魂的脚步声也就听不见了。

银平使劲拽住了站起来的弥生的手。弥生倒在银平的上。

“不愿意！”银平边说边地拥抱她。泪旋即从银平的眶里溢来。弥生也用模糊了的睛，凝望着银平，久久才开说：

野皱起眉，望了望银平。

“阿银，同姑妈一到我家来吧。”

“喂，别逃跑呀。我不是说坐下来谈谈吗？”

“不是很漂亮的吗。”

“阿银，你没有好好看呀。”

连小鸟的啁啾声从山樱梢转到下面的枝，弥生也都联想到幽魂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