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边，弥生要采集野生的山茱萸的红果，被小刺扎伤了小指；血的时候，弥生边小指的血，边向上翻着睛，凝望着银平说：

“喂，别恶作剧了。”银平大声自语，自己也呆然了。却原来是自己对那娼妇说话。娼妇把一个既不是自己的孩，也不是银平的孩，而是借了伙伴不要的婴儿，扔在银平寓所的门。好像是当场被发现，追上去抓住了。

他徘徊在当年的院街的废墟上，劳累了。

为了谈这件事，银平踏雪走到了西村的寓所。院杳无音信。婴儿去向不明。

银平在灯光璀璨的街上仿惶，将一只手掌朝上窝成圆形，要接受从天上掉下来的宝似的。这个世界上，最丽的山，不是郁郁葱葱的山，而是被火山岩和火山灰荒芜了的山。在晨曦和夕的辉照下，彩斑斓，可谓万紫千红，同朝霞和夕照的天变化别无二致。银平必须背叛那个憧憬町枝的自己。

连这里也荒凉了，或者说也幽静了。这些狼者大概是常住在地里，彼此认识，他们在一侧排成一列，有的横躺，有的蹲坐；有的

从土堤的泥土中钻来的婴儿，跟着银平走来，这肯定是银平的脚像野兽类的丑陋的缘故。

被银平抛弃了，那孩才真正成了弃儿，不是吗？

银平没研究过那个弃儿的脚。因为他压儿就不认为那孩是他的。他自滤自嘲：一旦察看，脚形相似，这不就足以证明那是自己的孩吗。婴儿的脚，尚未踏上这个社会，还很柔，很可，不是吗。西方宗教画的神，周围飞着的安琪儿们的脚，就是那样的脚。踩上了这个人间的泥沼、荒岩和针山之后，就自然变成了银平这样一双脚。

“如今我又不能问问：‘那孩像我吗？’西村现在已不在人间了。”银平还自言自语地说。

“银平，为什么不给我摘呢？你那双像猿猴的脚丫，跟你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哩，不是我们家的血统呀。”

银平变得空、轻飘飘，好像离开了人世间。阔别的故乡，又浮现在他的前。他忆起的，不是暴死的父亲，而是貌的母亲。父亲的丑，远比母亲的更清晰地刻印在银平的心间。就像自己那双丑陋的脚，远比弥生那双漂亮的脚更容易显现来一样。

“唉哟，一张猿猴的脸呀。嘻嘻…”弥生也了牙齿。

捕萤那天夜里，银平从土堤下的路上步行而去。那个从土堤的土里钻来的、跟随着他的孩，还是个婴儿。而且，也是别不明。他意识到婴儿再怎么说，也有男女之分，可这孩却不清楚，就觉得它像个个而脸上没有、鼻、的怪。

银平在拐角第二间铺门前，气吁吁地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走了来。老太婆别清楚。银平叹了气。但是，町枝早已消失在远方了。不知为什么，要追忆起这个人世间还有这样一位少女，似乎还需费一番努力。

银平气疯了，恨不得将弥生的脚刺丛中，但他却没去动她的脚，牙齿来要去咬她的手腕。

“先生纵令在上野的地下，我也会去的。银平想起久这像是预言式的的宣誓，又像是别离的宣言。银平现在上野，心想现在那个地下不知怎么样了。

“昨晚太好了。”

幼小的孩用胖圆的小拳使劲地敲打着银平的额。父亲的低下来让孩继续敲打。银平觉得有过这么一回事，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这也是银平的梦幻，而不是现实。假使孩还活着，如今已不是那样幼小了。今后也不可能再有这事了。

“如果是幽灵，那孩就不会有脚啦。”银平喃喃自语。据说幽灵没有脚，这是谁看见过的象征呢？银平这想法如同觉得从前自己有许多朋友一样寻常。从银平本人的脚来说，也许已经不再踩在这世间的土地上了。

夜间就积厚了。人们不至于让弃婴冻死在小胡同的犄角里。

“烟，给我一包烟。”

“昨晚上太好了呀。”

西村阵亡了。银平活着回来，竟能当上学校的老师。

“是女孩，是女孩。”银平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小跑，到了商店鳞次栉比的明亮的街上。

弃下婴儿后一直到轻快地逃走，七八个月也没去过的小胡同的那人家，是否依然是院呢？银平开始带着这疑惑走上战场。就算那家依然是院，银平的对象，也就是婴儿的母亲，她是否仍在那家呢？暗娼怀直到生产之前，难还一直住在那家院里吗。生孩势必打娼妇的生活秩序，在充满着不正常的人情关系，以及混杂着异常的张和麻木的日里，院不见得不照顾产妇的生活吧。唉。看样是没照顾了。

那婴儿明明是个女孩，然而使银平苦恼的这个孩的幻影，却莫名其妙地不明别。而且，大概是已经死了。当银平清醒的时候，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个孩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