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倒也不怪她，”拉特勒太太话说，这时她正好托着一盘土豆和一些面包走了来。“你们两个要是不多多休息休息，准要病倒的，路易斯也是一样。我可一个劲儿对她说，要是她再不多睡

“哦，她还没回来吗？”拉特勒刚把霍丹斯请来，她一看见克莱德正凭窗外眺，就大声嚷嚷说。“那不是太倒霉吗？得了吧，我们就只好等她呗，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故意卖风，明明白白地在说，谁敢不迎我们光临呢？拉特勒家餐室里有一个没有生火的炉，赭炉架上竖了一面镜，这时，霍丹斯就对着镜搔首姿，尽情欣赏自己的容貌。她的朋友格里达·米勒接茬说：“哦，当然罗，我们只好等她呗。我希望在她没有回来以前，你们别撵我们走。我们俩可不是来吃饭的。我们还以为你们早就吃过了。”

“哦，真傻，”霍丹斯·布里格斯嘴说，一心要把注意中心从格里达·米勒转移到自己上。她还伫立在镜前，这时侧过来，向大家——特别是克莱德——迷人地一笑，心想她的朋友大概已在勾引他吧。“本来你可以跟我一块儿去舞，却要看戏去，依我看，那就太傻啦。”

“哦，别跟我提吃的事！”格里达·米勒大声嚷，这时，她正不动声地打量克莱德，可心里仿佛正在七上八下地思考，此人究竟值得不值得追求。最后她认定是值得的，于是开说：“可今儿晚上我们还得要吃的，不冰淇淋、糕、馅儿饼和夹面包都行。我们是特地来提醒路易斯，叫她先别吃得太饱了。汤姆，你知吧，吉·基恩今儿个生日，她要请客，准备了大糕，还有许许多多东西。过一会儿你也去，是吧？”末了，她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却想的是克莱德，可不可以也邀他一块去呢。

“你打哪儿学的这个扯儿——‘撵你们走’？”拉特勒挖苦地说。“仿佛你们不肯走，人家就把你们两个一块撵走似的。快坐下，打开留声机，要不然随你们便就得了。上吃晚饭了，路易斯一会儿就回来。”他把克莱德介绍给她们以后，就回到餐室去继续看刚才放下的报纸。克莱德一看这两位姑娘的容貌和神态，突然觉得仿佛自己有如一叶孤舟，正在尚未记海图的海面上随风漂。

“这个我可没想到，”拉特勒奉然自若地说。“我和克莱德打算吃过饭就上剧院看戏去。”

“哦，别让我坐下歇着，”格里达·米勒说，一面傲地一笑，随后抬起左脚，顺势一溜，好象就要翩翩起舞似的。“本星期约会可多着呢。嘿，真够呛！”她把睛和眉往上一扬，两手攥在前，显无可奈何的神态。“今年一冬还得这么多的舞，真吓人——霍丹斯，是吧？星期四晚上、星期五晚上，还有星期六和星期日晚上。”她卖风地掐着指说。“嘿，够呛！真吓死人。”她特别讨好地向克莱德笑了一笑，仿佛向他寻求同情似的。“你猜，我们那天晚上是在哪儿，汤姆？路易斯和拉尔夫·索普，霍丹斯和伯特·格特勒，还有我和威利·西克——都上韦伯斯特大街佩格兰舞厅去了。哦，说实在的，你也该去那儿，看看那一大拨人。萨姆·谢菲尔和利·伯恩斯也在那儿。我们呀，一直到转天凌晨四。我只怕我的两条快断了。我可不记得多咱有这么累过哩。”“哦，真够呛！”霍丹斯嘴说，一面上抓住机会，举起两臂，仿佛戏似的“我还以为转天上午可上不了班呢。我两模模糊糊，几乎连顾客也都看不清。这可叫我妈急坏了！真吓人！至今她神志还没恢复过来哩。平时星期六和星期日晚上去她还不怎么反对，可是现在一星期里天天晚上都，而转天早上七，我还得照常起床——对不起——要不然，她就嘀嘀咕咕没个完！”

“当然罗，你们三个——不是你们俩，还是路易斯——就是只想舞呗，”拉特勒回嘴说。“真怪，你们从来都不想歇一会儿。我一天到晚老是东奔西跑，说真的不得这会儿坐下来透气。”有的时候，他倒是很实事求是的。

回来，家里吃饭的时间也就往后推迟了。刚才路易斯有两个女朋友来过，想找她商量一些事。她们发现她还没有回家，只有拉特勒和克莱德在那里，也就毫无拘束地留下了。哪知她们一下对克莱德和他上那新装产生了很大兴趣。由于克莱德一想到女人简直如饥若渴，见了女人却又很羞怯，这时他心里张极了，不知怎的了孤自赏的神态，竟被她们误解为这是克莱德上优越的一表现。现在，她们既然被他这神态引住了，就不妨故意炫耀一下她们该有多么迷人——以姿来勾引他。她们那俗的活泼劲儿和毫不害臊的态度，他倒是觉得很引人；没有多久，他就被一个名叫霍丹斯·布里格斯的魅力给引住了。霍丹斯这个姑娘如同路易斯一样，就是一家大商店里一个俗不堪的售货员，只因为她长得黑里俏，自以为了不起。反正克莱德一开就到她很鄙、庸俗——与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那类姑娘简直相去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