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她既然已经来了，希望自己不要上就走。主一定会指她去拯救她的儿。她信他是无辜的。也许他们会祈求上帝来帮助她？也许他们会祈求上帝让她到成功？有好几位记者非常激动，向她保证说他们当然会这么祈祷的。随后，他们还向千百万读者描述了她是怎么一个人：一个中年妇女，相貌一般，虔信宗教，意志决，诚挚忱，而且令人动的是，她信她的儿是无辜的。

不料，莱柯格斯的格里菲思家一听到这条消息，愤怒地认为：她上这里来，对他们是又一次打击。后来，克莱德在牢房里看到这些报，凡是有关他的事，现在都被大肆渲染，简直不堪目，他颇受震惊。不过，既然他母亲来了，他心里也多少有些宽。过了半晌。他几乎觉得更加兴。不她有她的过错或是缺憾，但她毕竟是他的母亲，可不是吗？何况她这是来拯救他的。让外界怎么想就怎么想得了。当死亡的影笼罩他上的时候，母亲她至少并没有抛弃他。再加上她突然大显手，让自己跟丹佛的一家报社建立这么一关系，难说不该大声赞她吗。

然而，贝尔纳普和杰夫森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印象却绝对没有这么。不知怎的他们并没有料到会碰上这么一个鲁、文化不，可又信不渝的人。瞧她那双平底圆鞋，那怪得奇的帽，还有那件破旧的棕大衣。可是过了半晌，不知怎的让他们着了迷的，竟是她的那恳切、虔信和慈，她的那一双清澈、纯洁的蓝睛里透定、好问而富有人情味的神，一望可知她心中充满了确信和奉献的决心，一丁儿动摇的影也没有。

力消除自己鳞片似的额上暗的疑虑的影——她害怕这疑虑，如同他害怕自己的罪行一般。“啊，押沙龙①，我的押沙龙！得了，得了，我们可不该有这么一念呀。上帝也不会要一个母亲的非有这念不可呀。”他——她的儿——不是就在这里，在她面前，称他没有过这件事吗？她应该相信他——而且她也会完全相信他。她会相信——她也果真相信了——哪怕是在她可怜的心，还躲藏着怀疑的鬼。得了，得了，广大公众应该知她母亲的对这一切是怎么想的呀。她和她的儿一定会寻摸到一条路的。他应该信不移，虔心祈祷。他有没有《圣经》？他念过没有？监狱里一个职工早就把《圣经》给了克莱德。因此，他赶安她，说《圣经》他是有的，而且还念过哩。

不过现在，她必须先去找他的辩护律师谈谈，其次把她的一篇通讯报发去，然后再回来。可是，她刚要往外走，好几位记者上围住了她，急急乎问她上这里来有何打算？她相信不相信她的儿是无辜的？她认为对她儿的审判是很公正，还是不公正？为什么她没有早来？格里菲思太太就以她常有的那坦率、诚挚和母的亲切给他们说了心里话：她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要来，还有她为什么不能早来。

①押沙龙是《圣经·旧约》中一人，大卫王之儿，后因反叛其父被杀，大卫闻讯后恸哭不已。见《圣经·旧约·撒母耳记下》。

不过，现在他们两人跟她见面后最发愁的，却是

他们自己是不是认为她的儿是无辜的？这一她首先要了解清楚。还是他们暗底里却相信他有罪？所有那些相互矛盾的证据，已折磨得她够呛。上帝已把沉重的十字架得到她和她的亲人上。不过还得颂扬他的名！他们两人都了解到和觉到她心焦如焚，就赶安她，说他们信克莱德是无辜的。要是他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判死刑，那对正义来说真是大大的歪曲了。

在这以前，她从来没有过这类事。现在即便是她已到了穷途末路，说不定还能替他解决复审的问题，救他一命哩。这事有谁说得准呢？有谁说得准呢？可是在过去，他却大大地得罪过她！冷淡过她！啊，这是多大的罪过啊！不过，她到底还是赶到这里来了——他母亲依然是那么心焦火燎，那么饱受痛苦，还是那么满怀慈，为了拯救他的生命，准备给西一家报社撰写有关他被判罪的详细报。她那破烂的外，奇形怪状的帽，呆滞不动的大脸盘，以及有些呆呆脑、鲁生的姿式，现在都没有象不久以前使克莱德恼羞成怒了。她毕竟是他的母亲；她疼他，信赖他，还为了营救他而拚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