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怎么办?表兄常说笑话逗我,北京戏院里梅兰芳场前,上千盏电灯一熄,楼上下包厢里,到
是金钢钻、耳环手镯闪光,且经常有阔人掉金钢钻首饰。上海坐
车,
车上也常有洋婆
、贵妇人遗下贵重钱包,运气好的一碰到即成富翁。即或真有其事,远
哪能救近火?还是想法对付目前,来一个“脚踏西瓜
”溜了吧。至于向什么地方溜,当时倒有个方便去
。坐每天两班的小火
上九十里的桃源县找贺龙。因为有个同乡向英生,和贺龙是把兄弟,夫妻从日本留学回来,为人思想学问都相当新,
事非“知事”、“
尹”不
,同乡人都以为“狂”其实人并不狂。曾作过一任知县,却缺少
理行政能力,只想改革,不到一年,却把个实缺被自己的不现实理想革掉了。
至于那时的我呢,正和一个从常德师范毕业习音乐术的表兄黄玉书,一同住在常德中南门里每天各需三
六分钱的小客栈中,说明白
,就是无业可就。表哥是随同我的大舅父从北平、天津见过大世面的,找工作无结果,回到常德等机会的。无事可作,失业赋闲,照当时称呼名为“打
”那个“平安小客栈”对我们可真不平安!每五天必须结一回帐,照例是支吾过去。欠账越积越多,因此住宿房间也移来移去,由三面大窗的“官房”迁到只有两片明瓦作天窗的贮
间。总之,尽
借故把我们一再调动,永不抗议,照栈规彼此不破脸,主人就不能下逐客令。至于在饭桌边当店东冷言冷语讥诮时,只装作听不懂,也陪着笑笑,一切用个“磨”字应付。这一
表哥可说是已达到“炉火纯青”地步。如此这般我们约莫支持了五个月。虽隔一二月,在天津我那大舅父照例必寄来二三十元接济。表哥的习惯
好,却是扣留一
分去城中心“稻香村”买一二斤五香
作为储备,随时嚼嚼解馋,最多也只给店中二十元,因此永远还不清帐。
表兄既和她是学师范术系的同
,平时
情洒脱,倒能一事不作,整天自我陶醉的唱歌。长得也够漂亮,特别是一双乌亮大
睛,十分魅人。还擅长用通草片粘贴
鸟草虫,作得栩栩如生,在本县同行称第一
人材。这一来,过不多久,当然彼此就成了一片火,找到了
情寄托
。
于是学成家乡老秀才拈卦诗哼着“风雪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内掌柜是个猫儿脸中年妇女,年过半百还把发髻梳得油光光的,别一支翠玉搔,衣襟钮扣上总还挂一串“银三事”且把眉
扯得细弯弯的,风
自赏,自得其乐,心地倒还忠厚
直。不过有时禁不住会向五个长住客人发
牢
,饭桌边“项庄舞剑”意有所指的说“开销越来越大了,门面实在当不下。楼下铺
零卖烟酒
心赚的钱,全贴上楼了,日
偌得过?我们吃四方饭,还有人吃八方饭!”话说得够锋利尖锐。说后,见五个常住客人都不声不响,只顾低
吃饭,就和那个养得白白胖胖、年纪已过十六岁的寄女儿
笑,寄女儿也只照例陪着笑笑。(这个女孩
经常借故上楼来,请大表兄剪鞋面
样或围裙上
样,悄悄留下一包寸金糖或芙蓉酥,帮了我们不少的忙。表兄却笑她一
白得像白糖发糕,虽不拒绝芙蓉酥,可决不要发糕。)我们也依旧装不懂内老板话中
意,只
拣豆芽菜汤里的
片吃。可是却知
用过饭后还有一手,得准备招架对策。不多久,老厨师果然就带了本油腻腻蓝布面的账本上楼来相访,十分客气要借
钱买油盐。表兄作成老江湖满不在乎的神气,随便翻了一下我们名下的欠数,就把帐本推开,鼻
嗡嗡的“我以为欠了十万八千,这几个钱算个什么?内老板四海豪杰人,还这样小气,笑话。——老弟,你想想看,这岂不是大笑话!我昨天发的那个
款急电,你亲
看见,不是迟早三五天就会有款来了吗?”连哄带
把厨师送走后,这个一生不走时运的
术家,却向我嘘了
气说:老弟,风声不大好,这地方可不比
黎!我听熟人说,
黎的艺术家,不
什么都不碍事。有些人欠了二十年的房饭帐,到后来索
作了房东的丈夫或女婿,日
过得满好。我们在这里想攀亲戚倒有机会,只是我不大
喜冒险吃发糕,正如我不
喜从军一样。我们真是英雄秦琼落了难,黄骠
也卖不成!“
这只旱船上不仅装了社会上几个知名人士,我还忘了提及几个女学生。这里有因肺病死去的川东王小,有芷江杨小
,还有…一群单纯
情的女孩
,离开学校离开家
后,大都暂时寄居到这个学校里,作为一个临时
板,预备整顿行装,
翅膀,好向广大社会飞去。书虽读得不怎么多,却为《新青年》一类刊
煽起了青
的狂
,带了
钱和满脑
步社会理想和个人生活幻想,打量向北平、上海跑去,接受她们各自不同的命运。这些女孩
和现代史的发展,曾有过密切的联系。另外有几个
情比较温和稳定,又不拟作升学准备的,便作了那个女学校的教员。当时年纪大的都还不过二十来岁,差不多都有个相同社会背景,
于小资产阶级或小官僚地主家
,照习惯,自幼即由家
许了人家,毕业回家第一件事即等待完婚。既和家
闹革命,经济来源断绝,向京沪跑去的,难望有升大学机会,生活自然相当狼狈。一时只能在相互照顾中维持,走回
路却不甘心。犹幸社会风气正注重俭朴,人之师需为表率,作教员的衣着化装品不必费钱,所以每月收
虽不多,最
月薪不过三十六元,居然有人能把收
一半接济升学的亲友。教员中有一位年纪较长,
情温和而朴素、又特别富于艺术
好,生长于凤凰县苗乡得胜营的杨小
,在没有认识以前,就听说她的每月收
,还供给了两个妹妹读书。
河上游一,有个省立女
第二师范学校。五四运动影响到湖南时,谈男女解放,自由平等,剪发恋
,最先提
要求并争取实现它的,就是这个学校一群女学生。
三教九都有来往,长住在城中
申君墓旁一个大旅馆里,总像还吃得开,可不明白钱从何来。这人十分
忱写了个信介绍我们去见贺龙。一去即谈好,表示
迎,表兄作十三元一月的参谋,我作九元一月的差遣,还说“码
小,容不下大船,只要不嫌弃,留下暂时总可以吃吃大锅饭”可是这时正巧我们因同乡关系,偶然认识了那个杨小
,两人于是把“溜”字
旁删去,依然“留”下来了。桃源的差事也不再加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