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和一风气习惯而战争！情形虽够艰苦，但并不气馁！日光多，在日光之下能自由思索，培养对于当前社会制度怀疑和否定的，这是支持我们情绪唯一的撑，也是重造这个民族品德的一转机！“

我心想，不成不成，这不是议会和讲坛，决非战可以找结论。因此忽略了一个主人的应有礼貌，在主妇微笑示意中，离开了家，离开了客人，来到半月前发现“绿魇”的枯草地上了。

这信照例写不完，乡下虽清静却无从长远清静，客人来了，主妇温和诚朴的微笑，在任何情形中从未失去。微笑中不仅表示对于生活的乐观，且可给客人发现一纯挚同情，对人对事无邪机心的同情，使得间或从家中小小拌嘴过来的女客人，更容易当成个知己，以倾吐心腹为快。这一来，我的工作自然停顿了。

我于是从面前这一片枯草地上，试来仔细搜寻，看看是不是还可发现那些彩斑驳金光灿烂的小小甲虫，依然能在光下保留原先的从容闲适，于草梗间无目的地漫游，并充满游戏心情，从弯垂草梗尖端突然下堕。结果自然全失望。一片泛白的枯草间，即那个半月前爬上我手背若有所询问的黑蚂蚁，也不知归宿到何去了。

“这不是骂我是什么！”

天还是那么蓝，沉而安静，有灰白的云彩从树林尽慢慢涌起，如有所企图的填去了那个明蓝的苍穹一角。随即又被一不可知的力量所抑制，在无可奈何情形下，转而成为无目的的驰逐。驰逐复驰逐，终于又重新消失在蓝与灰

我重新得到了清静与单独。

光依旧如一只温的大手，从亿万里外向一切生命伸来。除却我和面前的土地，接受这同情时还到一反应，其余生命都若在“大块息我以死”态度中，各在人类思索边际以外结束休息了。枯草间有着放光细劲枝梗带着长穗的狗尾草类植，散尽后，尚依旧在微风中轻轻摇，俨若在光下表示，生命虽已完结，责任犹未完结神气。

我赶忙补充“一个心直快的好人罢了。你若不疑心我是骂人，我常觉得你实在有天才，真正的天才。观察事情极仔细，描画人兴趣又特别好。”

…

凑巧来的是胖胖的×太太，善于用演戏时兴奋情说话，叙述琐事能委曲尽致，表现自己有时又若故意居于不利地位，增加比本人年龄略小二十岁的。咙响，声音大，一上楼时就嚷：

我面前是个小小四方朱红茶几，茶几上有个好象必需写什么的本。烈光照在我上和手上，照在草地上和那个小小本上。光下空气十分和，间或来一阵微风，空气中便可觉到一从滇池送来冰凉的气和一枯草香气。四周景象和半月前已大不相同：小坡上那一片发黑垂的粱，大约早带到人家屋檐下，象征财富之一分去了。待翻耕的土地上，有几只呆呆的胜鸟，已失去天的活泼，正在寻觅虫蚁吃。那个石榴树园，小小蜡黄透明叶片，早已完全落尽，只剩下一簇簇银白带刺细枝，缀在一片长满萝卜秧新绿中。河堤前那个连接滇池的大田原，极目绿芜照，再分辨不被犁划过的纵横赭条纹。河堤上那些成行列的松柏，也若在三五回严霜中，失去了固有的俊，见一萧瑟。在和明朗光下结队旋飞自得其乐的蜉蝣，更早已不知死到何去了。

“××先生，我又来了。一来总见你坐在桌边，工作好忙！我们谈话一定吵闹了你，是不是！我坐坐就走！真不好意思，一来就妨碍你。你可想要去文章？太好，晒晒太也有好。有人说，晒晒太灵会来。让我晒太，就只会油汗！”

我不免稍微有受窘，忙用笑话自救：“若是找灵，依我想，最好倒是听你们谈天，一定有许多动人故事可听！”“××先生，你说笑话。…你别骂我，千万别把我写到你那大作中！他们说我是座活动广播电台，长短波都有，其实——唉，我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