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你是教练营才过来的么？”

“嗯。”“这里比较教练营舒服自由的多吧？”

平日又谈鬼，又极怕鬼。什么大手呵，大睛呵，以及一切一切怪模怪样的大东西呵，…大手多在房，乘人大便卸时，拍人的，讨小便宜；大睛则随可见，尤其是长廊的墙上，睁得许多大老老实实觑人，且发冷光，使人战栗。关于鬼之类的描写，又是沙坝地方人所擅长。单是长廊一，所显的灵异，在长廊还没有添设岗卫时，他就早知许多了。

“什么地方？”

“那不怕么？”

“我这个是蛮溜刷咧，朋友你莫看我小！”

第二次，是更其清白的知是在去军法的那一端的廊尽了。同伴似乎也略略注了意。

“你听见么，是什么响？”

同伴显然是厌烦着这样谈话，寿也了然了。

“就是这长廊下！”说着，便用睛去小心的搜索那廊黑暗的两端。

这也是该因，这样一个坏地方，今天到我们中最胆小的寿了。

但是，怎么能放心？这时两一刻还不到！更多的沙劈面洒来，是可能的吧。比沙更凶的更大的鹅卵石，从廊的那端掷来，也会可能吧。万一什么鬼怪之类挨了拢来，用大而有蛇样冷的手伸过来，搭在肩，或是捞着膀，这同伴，也许仍然还是那样从容不迫，稳稳重重的立在一旁，看鸭打架似的暇裕吧。

“会是会，不大。”

“或者又是别的。”

有了两人，自然就有恃无恐了！但廊内鬼的传说，还是一天一天保存下来。

连附象有意与他为难似的，支给他的放哨的时间偏偏是四更。

“哗——”的正如一个人手上了把沙洒在瓦上似的。

“朋友，你听，是什么？”

“是的。”

“我说你怕么？听说是这里有鬼——很多呢。”

哗——又是一把。

想着：莫不是鬼么？背上从腰，就象有两条蛇爬上肩，怪爬过就都发起麻来。他立时把背靠到那的砖墙上去，这样，背后那一面是无妨于事，不必再防骤然由背后袭来的鬼了。面前那个儿的同伴，正若无其事的来回走着。

“朋友，你不怕么？”

“你见过么？”

“也许有猫。”

“嗤…！”

那原由就是因为守卫的就时常见神见鬼，更其胆怯。

同伴又笑。

沙是不听到第三次了，心上适才不可知的颇重的负担，无形中卸去一半。

“会就好了，我们在什么时候可以打一常莫太大，输赢三五元就很有了。若是兴，我可以邀你，”接着又象是对自己说“董家冲好——还是周妈那里？”

“嗯。”“合到你，一共不正是一百人么？”

三更，不睡的还多，也还好。五更，天快亮了。只有这四更，据说鬼现的最多！无可奈何，只希望得到一个好一的同伴。当十六个人为一个连附带领到廊中换班，先在廊中站了两钟的弟兄，见到了换班的人来，欣然能把扛在肩上的卸下，连附喊着令，照例的互相立正举枪，代的手续办清后，于是连附就带着那一批弟兄们向别换班去了。留下给我们寿伴的是一个新从教练营送来的人，这还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伴着夜程。

“这里可以偷偷打小牌，譬如扑克之类，你——会不？”

“不错。”

“我说鬼这东西是有，别人就亲…”“算了吧。”

同伴是用一声笑来表示这话的无稽，接着又来回走着他的正步了。

“让他去吧，”停了步，仍然是一个短劲的回答。

“…”象是不曾听到寿在说什么，没有答复。

“怕不是吧？”

“虽然没见过，但别人却说闹得凶！适才那个怕不就会是那东西！”

同伴对他笑。

“你们到教练营时放哨据说是通夜在山上呢？”

猫，难会打沙么？这同伴随意的简短的答话，只增加我们小心的寿的怀疑。

他想把这个坏地方过去的一切不光荣的传闻，提来与同伴讨论一下，或者可以把寂寞同恐怖驱除一吧。然而同伴竟是个准哑，说话总那么悭吝，一问一答，且象有意把答语缩得极短，真无办法的急人！

“老鸹。”

“必不是老鸹。夜鸹不会如此！”

在这里，外面什么声音都无从听到，清静极了。他知这时还才一多钟，距天亮还有大半天。这地狱里两个钟得想方法来消磨，不然灵魂会为寒气冰瘪，鬼会真要现了！于是就去撩拨那位正沉默着把枪扛在肩上大步走着的同伴。